农历腊月二十。

柳如玉跟陈欣一起在街上办年货。

林非凡的儿子林聪，刚办了满月酒，小小子回了一趟江洲，就冻病了。

陈欣决定过年就在民洲过，可不能再让孩子受罪了。

柳如玉今年接了校长的两个儿子做家教，她能留校，校长功不可没。

她年前事情也比较多，就准备今年也就在民洲过年了。

她派沈文去香洲去接她娘跟阿弟过来一起过年。

“如玉，你跟沈爷就这样拖着不成婚啊？”

陈欣现在有儿有女了，觉得这个过日子还是得需要个男人知冷知热的。

主要是，还是得有个孩子，不然多孤独。

孩子多可爱啊，像她的冰洁，都会给她织围巾了，可把她感动坏了。

还有，她儿子，每天黏着她，别提多讨人欢喜了。

柳如玉挽着她的手臂，浅浅一笑：“我跟他啊！再等等呗，最起码让他追我追满一年。”

“你忘了，当初他还是我沈爷的时候，对我的态度多傲慢。”

“哼！我一定要在成婚前把他调教地服服帖帖的，不然以后可不好管了。”

“你这烂婆娘，我让你好好伺候勇哥，你居然敢抓人，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一个中年胖男人，拿着一根大木棍，狠狠地打在女人的身上。

那个大冬天打着赤脚，衣着单薄的女人，正一瘸一拐地躲避着男人的毒打。

她的腿瘸得厉害，走了几步就被追上，那个男人抓起她的头发，就往地上撞。

撞得她头破血流，又操起木棍狠狠往她身上打：“你这个不会下蛋的臭野鸡，浪费老子这么多钱买你。”

“让你伺候客人，你也不好好伺候，那我干脆今天就把你打死算了。”

女人也是倔强，她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往男人头上一砸。

她冻得浑身都在颤抖：“你打死我吧，我求求你打死我，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

“这就是我的命啊，我的命贱，所以碰到的都是你们这些畜生男人。”

男人一脚踢在她的胸口，把她的头发抓着在地上拖：“打死你，算是便宜你了。

你现在得给老子赚钱，虽然是个烂货，但怎么着也能值三五个铜板。”

“想死吗？没那么容易。”

柳如玉看不下去了，当街这样欺负一个女人，满口污言秽语。

“住手！”她跑过去，推开男人的手，试图把地上的女人扶起来。

“你算哪根葱，你敢管老子闲事，真是找死！” 那个男人操起棍子就准备往柳如玉身上招呼。

但他的手还没动，就被两个男人打倒在地。

“你是什么东西，还敢打我们家太太。”这是沈文留给他的两个小厮，他说年底街上乱，怕她出事。

柳如玉把女人扶起来才发现，这个人这般眼熟。

“茉莉，哦，不，是你，柳如玉。”女人颤抖着双唇，死死盯着她看。

确实是她后，她把头低了下去，当即就想逃走。

可是她的腿，已经被那个男人打断了，她根本就站不起来。

她不肯看柳如玉，觉得丢人。

曾经她风光无限，可是现在如此落魄，她不愿意过去的人，看到她如此不堪的一面。

陈欣走过来看了看地上的女人，然后在她耳边叹了一口气。

柳如玉给了那个男人一些钱，就把安琪儿领走了。

她跟陈欣商量了一下，把人送到了医院。

安琪儿的身上都是伤痕，新伤老伤遍布全身。

到处都是烟头烫的疤，还有条状的伤，应该是被鞭子或者皮带抽的。

她给安排了一间单间，找了医生给她治伤，让护士给她洗了澡，换了新的衣裳。

安琪儿不肯开口跟她讲话，她看着觉得有点心酸。

虽然以前的她，跋扈又嚣张，经常在背后说她坏话。

可是，见到她过得这么惨，她还是心软。

见她不说话，她对她说：“我给了王五一些钱，他不会再来找你了。

你待在这里很安全，不管怎么样，先治伤，等你好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会管你。”

说完她就走了，她跟陈欣一天会来看她一次。

她每天都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任凭护士给她打针，喂药。

她的腿有些骨折，要在医院住半个月。

过年的那几天，柳如玉没来看她，一直到她出院前两天。

她才跟陈欣一起过来。

见她还是不说话，柳如玉说：“安琪儿，医生说你后天就能出院了。

你若是继续不说话，我们以后就不来了，你出院后自己走吧。”

“希望你能过得好。”

她说完就准备走。

“等等，茉莉，不，柳小姐。”安琪儿起身叫住她。

“谢谢你，柳小姐，也谢谢你，陈小姐。” 她现在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神气。

人看着特别苍老，头发乱糟糟地，眼睛也很无神。

她分明也就二十多岁，这么年轻的年纪，却看着像四十几岁的老妇。

“安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是嫁去南洋当姨太太了吗？怎得？”陈欣很激动地问她。

陈欣其实跟安琪儿关系还不错，她比安琪儿还先到百乐门一年。

安琪儿刚来的时候，她还带过她。

陈欣以前在百乐门吃得开，跟谁关系都还算不错。

她对安琪儿的遭遇就更加同情了。

安琪儿一提起这个事，马上就红了眼眶，最终还是没忍住跟她们说了这些年的悲惨遭遇。

她当初认识的根本就不什么南洋富商，他不过是个人贩子。

专门骗像她这种烟花女子去南洋，结果她们一到，她就被卖到南洋最大的窑子里去了。

因为她长得漂亮，身段也好，卖了一个好价钱。

那个男人高兴死了。

但她就惨了，窑子的老鸨子花了大价钱买了她，自然是疯狂地压榨她。

她每天都要接很多客，一个又一个。

然后就是怀孕，怀孕后，老鸨子根本没人性，给她灌了堕胎药也不让她休息。

第二天就要继续接客，就这样她麻木地像狗一样活着，一天又一天，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