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宁很是惊讶他竟然真的能让院门外的看守把菜给递进来，他也没带钱啊，难不成是用裤衩子换的？

她倚在门框上，远远地看着他在那个露天小厨房撸起袖子开始忙碌，心中微微讶异，他还会做饭？

看不出来啊？

他——

苏慕宁看的一愣，瞧见他把那落了一寸灰的锅盖吹了吹，就开始舀水了……

就不知道洗一洗么？她眉心跳了跳，但觉得尚还可以忍受一下。

接下来便是忍不了了，因为他把那鸡毛一拔就整个地放进锅里去了。不用说也能猜出来是什么味了。

他果然不会！他怎么好意思说做饭这两个字的？

这鸡都白死了。

她已经毫无兴趣地移开了眼，也不想提醒他，且让他自己吃去吧。

瞧见他又开始生火了，她就赶紧关上了房门。

良久之后，她就听到有人大叫的声音，捂住了耳朵没忍住撇嘴笑了一下。

江司旻是闻着味儿来的，他捏着鼻子站在外院门口，一步也不敢踏进来，眼睛看着灶台前明显神色也不好的萧祁，叫道。

“你们俩造反么？这特么是炼丹还是煮屎？！”

萧祁恍若未闻，憋着气，打开了锅盖，朝里面削着一截莲藕。

他觉得自己能救回来。肯定能的。

江司旻见他还不住手，还在继续煮，就朝内屋那边疯狂叫去。

“你能出来管管他么？他在煮屎啊！呕！”

一不小心吸了一口气，瞬间恶心到了他娇弱的胃底部。

“呕！”

一旁的看守终于也忍不住和他一起呕了起来，江司旻拍了拍他的肩膀，怜悯道。

“回去就升你的职！”

那人捂着刚吐过的嘴，眼中满是热泪的看着他，熬出头了啊！

江司旻又看了一眼里面，朝他吩咐道：“这地方不能要了，已经不干净了。”

“你去备些酒菜给他们，吃完送这俩东西走吧！”

“太晦气了，这不就是屎么？撤了撤了！”

那禁军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下去准备了。

日色西沉的时候，萧祁才认命地发现，自己果然煮的是屎。

因为那鸡肚子已经炸开了，他倒是头一次闻到熟的那啥的味道。

吓得他连锅都顺着墙头扔了出去。

一回头就见苏慕宁开了一半的门，目光幽幽地看着他，食指掩在鼻间。

萧祁顺着墙角站着，神色满是尴尬，背着手一动没动，干笑了两声，道。

“院子露天的，很快就散味了……”

——

“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姚元寅抬起疲惫的眼睛，看了一眼亓琛，语气满是责怪。

“我来放你走。”

他将腰上带来的剑拿了出来，正是云初霁遗留的那柄，抽出一寸看了看，如今还是崭新如故的，姚元寅一直保存的很好。

他抽出剑刃去割他的绳索，姚元寅立刻挣扎了一下，怒骂道：“你说什么胡话？你放了我你还有命活么？”

亓琛微微叹了一口气，一边解一边道：“当初太子救了我，可后来是你在教导我诗书，甚至连元泽这个字也是你送我的，所以你也是我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姚元寅闻言眼中潮湿了起来，他是太傅此生原本只有太子一个学生，没想到如今还有一个承认他。

亓琛割开了一边的右手腕上的绳，他便向前倒了一些靠在他身上。

姚元寅抬起伤痕累累的右手，拍在他肩上，戚然笑道：“元泽，我能得你此言，此生不虚了。你不要为我这个该死之人，白白葬送了前途。”

他心中有愧疚，原本就存了利用的心思来教导他，想让他做一颗棋子。

他着实不配这一声老师。

亓琛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若没有你和殿下，我早也是死了的。只是可惜此生无以回报殿下恩情了。”

他正要去割另一边的绳子，姚元寅一抬眼瞧见外间已经来了人，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心中已经决然了，低头朝亓琛小声道：“元泽，你是我学生，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亓琛一怔，还没有听懂，就见他伸手抓住了自己握剑的手，大声嘲讽道：“狗官！你严刑逼供我也不会说半个字的！有能耐你叫死人开口好了！”

说着他便在亓琛的呆立中紧紧抓着他的手，将剑身划过了自己喉间。

噗嗤一声，血光飞溅出来，落了亓琛一脸，一手，一身……

他眼中瞬间失神了，整个人战栗起来，好似听到人扑过来嚷叫的声音。

沈括都是飞过来的，双手都捂不住那血要飚出来。

“完了完了，陛下说要留活口的啊！”

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呢！

“亓琛！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打就打吧，解开他做什么？”

他此举也太鲁莽了！都说了这些人都是一心求死的要千万小心！

亓琛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慢慢捂着脸沉声哭了起来。

沈括吓到了，从未见过他这样，脸色微白，不由得语气缓和了一些，踌躇道。

“……我、我骂的重了么？我也不是想要骂你。”

“你、你这是重大失误，陛下肯定要怪罪。”

“事已至此，你就别难过了，我到时候叫一些人一起给你求情，请陛下罚轻一些，最多也不过降职么，你还年轻，往上走的机会还多呢……”

说到最后，他也是自己先叹气了。

——

“慕宁，我给你布菜，我可会了！”

萧祁饭煮的不好，现下就着那看守备置的酒菜朝她大献殷勤。

企图掩盖自己刚刚的失败。

他刚把一筷子鱼放到她碗上，苏慕宁就脸色变了变，抬手推开了他凑过来的肩膀，满眼嫌弃道。

“你离远些，你臭死了！”

萧祁举着的筷子吧嗒一下掉在了桌上，低头闻了闻袖子。

好像真的熏入味了……

然后他就默不作声端着自己的碗躲到一旁墙角幽怨去了。

苏慕宁被他弄的全然没有食欲，用筷子戳了几下那块鱼肉，好似戳在他身上。

一抬眼瞧见他目光哀哀切切地看着这边，干巴巴地抿着碗里的白米饭。

她皱着眉头，继续戳着那鱼肉。蓦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生气道。

“过来！”

萧祁忙不迭地过来了，瞧见她筷子夹了一个鸡翅给他，他立即伸碗接了。

她又吩咐道：“回去。”

他就欢欢喜喜又蹲回去了。

……

“这下你能放心了么？”

江霖月收回看着院子里面那光景的视线，转向身旁之人似笑非笑地问道。

傅昭年一手还按在门扉上，只推了一线，眼中神色未明。

他没有回他的问，只是安静地又看了很久，看着那一个人。

他想，她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好似没有任何脾气，总是竭力要做的完美，生怕被他瞧出来有哪里不好，小心翼翼。

可久了是会心累的。就如他从小到大一般。

如今能任性，肆意地做回她不完美的样子，也是很好的。

他缓缓地收回手，最后看了一下那扇门内的她，就生生移开了微红的眼，转身离开了。

有些事，是迟在哪里呢？

他想，应当是上元节那一夜，她等在路旁，求他父亲帮忙。父亲拒绝了她，将他也带回了老家高州。

他当时想日后一定要帮她，可回来时，她已经成亲了。

然后就是一切都迟了，再没有以后了。

苏慕宁赫然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便看见江霖月推门而入，他跨过门槛，便跪了下来，道。

“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皇后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