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些穿着军甲携带着兵器的人闯进来时，前堂的所有人都愣了。

宾客们有些惊恐不安，平日里从不和这些军士们打交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便去看傅昭年，瞧见他脸色十分不好，神情凝重无比。

有人犹豫着问道：“……傅、傅先生这……”

傅昭年好似没有听到他们的话，放下酒杯抬脚便要出去。

前堂门处的士兵将腰间的刀微微抽离了一寸，脸上带着军队里养成的严肃，语气冰冷不善道：“陛下有令，所有人无诏不得出入。”

傅昭年却没有停下脚步，置若罔闻地抬脚跨出门槛。

那些士兵全都抽出了刀，一时间寒光闪现，叫那些喝酒的人都吓的不轻。

几位胆大的连忙来拉他，白着脸道。

“傅、傅先生您别和他们硬碰硬，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傅昭年有些着急地挣开了他们拉着的衣袖，陛下一定是来了。

否则来的就会是官府衙门的人，这些人明显是骑兵。

“陛下在哪？”

然而那些士兵却没有回答，也没有收回刀，纷纷在手中握着，威慑众人。

领头的肃声道：“轻举妄动者，格杀勿论！”

他话音刚落，院外就进来一个身影，沉声道：“住手！”

江霖月也是拼命追在后面赶了过来，早知道会迟了一步的。

士兵们自然认识他，日日在军中相见的。

他快步朝傅昭年走过去，有些喘气道：“你去了能如何？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你便奢求陛下饶你一命吧！”

傅昭年声音有些不稳，抬眼看着他认真道：“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和陛下在一起。”

江霖月有些生气地拉着他的袖子。

“陛下能怎么样你不懂吗？陛下喜欢她！你此时去了他会怎么对你？你要去看着她们俩男欢女爱吗？你还要不要她活了？”

傅昭年闻言脸色愈发苍白，他墨色的眼中全是决绝。

“那我便去自裁谢罪！”

说罢他就继续往外走，江霖月沉着脸瞪着他，突然上前拿起腰间的刀柄狠狠砍在他后颈。

看着他倒地，才暗自骂了一句。

“你死了，她还会活么？”

那领兵看了一眼，似有些欲言又止。

江霖月冷眼道：“陛下有说我不准动手吗？”

那倒是没有。

萧祁还在耐心地等着她回答。

去杀了傅昭年，他就既往不咎。

他随意抬着她的一只手细细看着，漫不经心道。

“你动不了手是不是？”

她紧紧咬着牙，压抑着哭声，点头。

“其实朕也不喜欢你这双手沾上血迹。这样吧，你帮他选个死法，朕吩咐别人去做。”

他松开了她的手，与她一道坐在床边，像是夫妻间闲谈的模样。

“你想留他个全尸还是不留？”

“他是个文臣，不如给他个体面，保全尸身吧？你满意吗？”

“鸩酒还是白陵？”

苏慕宁慢慢探手过去，与他十指相扣，然后微微靠在他肩上。

还带着点掩饰不住的哭腔，又刻意轻声道。

“……陛下别气了好不好？我像从前一样可以让陛下高兴吗？”

“求你了，放过他吧……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求陛下信我这一次吧……”

她见他不说话，便又抬手解自己的喜服，敞开衣领的时候，就领着他的手探进去。

见他没有拒绝，才抱着他的胳膊躺下去。

萧祁似有深意地瞧着她，看了很久，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慢慢低下头凑在她穿着红线的耳边，轻声问道。

“怎么样对你都可以是不是？”

她轻颤了一下，连忙道：“可以，只要陛下高兴，我怎么样都可以。”

他好似笑了一瞬，慢慢道。

“朕让傅昭年在此守夜如何？可以吗？”

只一瞬，她极致地睁大了眼睛，刻意柔软的身体又绷紧了。

“就让他来看着，看着朕如何弄你，瞧瞧他是不是真的半点不在意？”

他轻轻捏着她的下巴，继续道。

“到时候你可要叫的好听一些，别让他以为朕光在欺负你，朕要瞧瞧你有多愿意？”

“你说他会想什么？会不会觉得安乐也是个骨子里淫荡的人啊？你以后还敢不敢肖想他？他还要不要你？”

苏慕宁看着他，眼中渐渐幽深起来，压抑的恨意全然不掩藏地显露出来。

她冰冷又阴森地瞪着他，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萧祁心中微颤，皱着眉看着她的神色。

她恨自己。

她像看仇人一般看着自己。

他紧紧抿着唇压抑着胸口排山倒海般的痛意。

垂眸看到她喉间动了一下，似在吞咽什么。

萧祁心中大惊，转瞬意识到什么，急速抬手捏开了她的下颌，便见她口中的鲜血涌了出来。

自嘴角滴落到红色的被褥间，落下更深的颜色。

更多的都淌在他手上。

她额间是因为剧烈疼痛而浮起的冷汗，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看着他眼中有些嘲弄，声音也一样疼的颤抖而缓慢起来。

带着血色浸染的冷意。

“说到底，林绾儿的死，是你是我是裴邵安三人之过，林夫人此番我不怪她，我今日就当还她了！那陛下的报应又在哪里？！”

萧祁气急败坏地捏着她的口检查，满口的血很难看清楚，舌头应该是咬伤了不轻。

该死！还敢学别人咬舌自尽！

愚不可及！除了疼和流血，咬舌都死不了人！

他扯过刚刚散落在床上的盖头，擦拭着她流出的血，咬牙低吼道。

“什么报应？！不过是蠢人自己找的理由！”

“苏慕宁你蠢不蠢？！”

“你以为傅昭年这样干净的人就是你的救赎么？他护得住你吗？你从前在冷宫的日子都忘了不成？别人怎么待你的？如何欺辱你的？他能帮你吗？他能做什么？一颗糖还是一句安慰？”

“你蠢到不知道自己该要的是什么？能救你的是权力！而只有朕能给你权力！”

她瞥过他手中之物，看那花纹被染上血色，慢慢阖上了沉重的眼。

都是假的！

红绳不会带来好运，虔诚绣出的嫁衣也不会带来吉利。

世人都在说谎。

萧祁看她脸色苍白地闭着眼睛，连忙抱起了她朝外走去。

“苏慕宁，你再敢死，朕就让傅昭年去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