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芜州被抛弃的出乎意料，那云明渊同样对云明泽的回京措手不及。

这岂不是先前做的一切付之东流了么？

“太子殿下，叛军已经快到京城了，这可如何是好？”

东宫的幕僚对此也颇为着急，怎么突然大皇子就带兵回京了？京中好多事还没有做好万全之策。

尤其是陛下还、还……

云明渊神色有些阴翳。

“云明泽在这个时候弃芜州于不顾，岂不是把它白白送给萧祁了！”

他原本的设想就是让大启和云明泽为芜州争个头破血流的，现下兵马一走，大启必然要来抢，失去的土地，以后要是想收回来可就难了！

白舒玉上前道：“殿下，此番也不是全无好处。”

云明渊闻言有些不悦地看着他，“好处？他手上有二十万兵马！”

“殿下，大皇子虽然有近二十万兵马，而如今我方也不比他少。”

云明渊冷哧道：“除却你的禁军十万，兵部等人只是缩头乌龟！”

他们那些人精才不会轻举妄动，不会轻易涉足皇权之争。

白舒玉解释道：“所以我才说大皇子此举也是给了殿下问罪的机会。”

云明渊眯着眼睛看他，道：“你继续说！”

“大皇子无诏回京，实为谋逆，弃芜州于不顾，实为叛国。太子应当诏告天下，到时候他便是所有人眼中的乱臣贼子，是北曌的罪人！”

白舒玉见他神色稍缓，又继续道：“既然已经是乱臣贼子，是卖国贼，臣想兵部等人定然不敢不与殿下同心齐力，一道抵抗叛军！况且大皇子也有极大的劣势，他们此番肯定粮草不足，想要速战速决，我们拖也能拖死他们！”

云明渊看着他，忽然有些奇怪道：“你从前不是这样能说会道的性子，如今怎么好像聪明了许多？”

白舒玉是个武将，自己倒是没有指望他来出谋划策的，没想到近来表现的越来越好。

难道是以前埋没了他这个金子？

白舒玉闻言怔了怔，立刻道：“殿下谬赞，臣只是想为殿下分忧。”

他不禁心中暗自想到，聪明的不是自己，是公主罢了。

云明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很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白舒玉立刻领命。

尚书还有不安，便提醒云明渊道。

“太子殿下，传大皇子此番是打着国丧的名号回京的，还有传言说是您……”

他没敢继续说下去，殿下密不发丧，可大皇子那边好似已经知道陛下驾崩了，还说是太子殿下所为。

“说本宫弑君么？”

云明渊冷笑地巡视着众人，恐怕不止大皇子这样说，眼前这些人心中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弑君两个字叫所有人都低头不敢看他。

他好似惬意地品了口茶，道：“暑气炎热，确实拖不得了。”

众人没敢接话。

“让高总管报丧吧！父皇听闻大皇兄叛国谋逆，一时气急攻心，驾崩了。”

他是太子，名正言顺地继位。

江陵城。

随着“礼成”的声音落下，哄笑的声音彻底压不住了。

本来就是民风热情，又都是邻居熟人，女眷们闹的最凶。

“先生抱稳了！”

“先生走的这么急做什么？”

“急着洞房花烛么？那可不成啊！”

“哎哟哎哟新郎官脸红了！”

傅昭年依照行婚之礼，是要先送她回房，然后他还要酬宾，再最后回房。

他有些艰难地想，听说南方有闹洞房的婚俗，难道是现在就开始了吗？

苏慕宁很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脸红了，但是盖头严严实实地遮挡着，她就悄悄将搂在他脖颈上的手，摸到他脸上，果然是热的。

立刻就有人笑了。

“妹妹啊！你也别急着心疼，我男人可在等着要灌先生酒呢！”

“先生备了喜钱没有，多洒一点，我一定替你好好挡酒！”

“你们这些男人可悠着点，别叫先生醉的太厉害，我家妹妹等着呢！”

“就是，傅先生少喝几杯，他们都是粗人，您意思意思就成了，别耽搁了正事！”

那人说到正事两个字，明显意有所指，极为轻挑，还凑到傅昭年抱着的人前笑声故意问道。

“妹妹啊，你说是不是正事要紧？”

苏慕宁反应过来了，立刻将脸埋在傅昭年的胸口，留给她们一个后脑勺。

那些人又要笑，傅昭年赶紧道：“备了喜钱，诸位不若稍稍让一让，待先让我们回了房，就给各位分发！”

“好啊好啊！先生走啊！我们又没全力拦着，您就热热闹闹地走回房中吧！”

夏日本来就热，等到好不容易抱回了房里，两个人都热的出了汗。

傅昭年刚把她放到床边，与她一道坐下，就有人朝他们俩撒什么东西，天女散花似的，一时都有些睁不开眼，他侧身去护，又听人笑道。

“别挡！别挡！这是子孙福！”

大抵又是这边的什么习俗吧。

苏慕宁却还记得一些，这叫坐床撒帐。

她微微抬了抬裙裾，膝上兜的全都是谷粟和莲子花生一类。

妇人和小孩子一起撒，往她们身上，再往床上，最后连房中的地上拐角都撒了许多。

到此才叫人满意了。

傅昭年见状立即自袖中拿出喜钱，起身对众人笑道。

“诸位闹也闹了，不如随我去前堂开席！”

闻言苏慕宁微微松了口气，好歹是结束了，原来当新娘是比当新郎要累的，还要挨饿。

众人都出了门，傅昭年留在后面，他拿起一个酥糖，悄悄自盖头下摸索着递到她嘴边。

小声道：“我很快就回来。”

苏慕宁张嘴咬了糖，又故意咬到他的手指，不轻不重。

他一笑，将那只手负到身后，抬步出去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听到隐隐约约的喧闹声，应该是正式开席了。

听这个动静，他应该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她正无聊地数着膝上的谷粒，堪堪数完一遍，就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她抬脸朝门口看去，但是盖头没揭，什么也看不见。也没听到脚步声。

他应该是站在那里看她。

苏慕宁想，他是不是害羞了，正犹豫着叫他，就听见脚步声动了，踩在那些花生莲子上，吱吱的声音。

随后便听到一阵水声，下一刻，红帘下递过来一杯酒。

她一愣，看着这杯酒没有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