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想，她算是发现了，侯卿的兴致是选择性的。

对于和她有关的，比如全身上下的婚服，比如那天她从头到尾要去哪儿，做什么事，都要遵循什么习俗，有什么限制等，他就很感兴趣，事必躬亲的弄个清楚。

但对于旁的小事，他的兴致很小，可做可不做。要是有别人在，他就不做；没有别人，他就自己一点点做好。

可是，根据中午侯卿竟然还腾出空来砍树，打算花费很长时间来做那些上看，他怕是早就盘算好，想要袁子衿去搞那些事了。

苏容蹲在仔仔细细挑玉的侯卿面前，无奈的开口：“侯卿，你以后收着点，不要老坑他们。”

侯卿失笑，解释道：“师父放心，他们其实都知道，也愿意呢，只是就等着徒儿给他们个台阶，让他们理直气壮的管着管那。”

“是吗？”

苏容不太信。

侯卿信誓旦旦的点头：“当然。这块冰底阳绿的，还有这块点墨青花的，糖玉的，蓝底白瓷的，这四样最不错，师父你更喜欢哪块？我给你做耳坠，成婚那天戴。剩下的以后再戴。”

苏容指了指哪块点墨青花。

侯卿就又选了几块差不多色的，或者搭配起来好看的颜色的玉，准备做簪子。

苏容正开口想说什么时，忽然不远处响起道熟悉的声音。

“苏施主，别来无恙。”

苏容转头看去，不禁一愣。

“你……慧觉大师？”

不远处门口站着位青衣僧人，赫然就是许久未见的慧觉！

侯卿听到关键词，唰地抬头看去。

看到慧觉，他眉头微蹙。

慧觉倒是先朝他们走来，临近后双手合十微微一颔首，开口语气和煦：“没想到苏施主还认得贫僧。如此，贫僧也不算贸然前来了。”

苏容起身道：“慧觉大师客气了。大师昔日助我等颇多，我等自然忘不了大师。”

慧觉定定的看着苏容，目光有些发怔，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动不动的盯着苏容看。

这叫侯卿忍不住了，直接起身插到他们中间，道：“你来做什么？方山寺后，我你该做的事已然完成，自该续去成你的渡人大业，没事跑来这里做什么。”

慧觉回神，道：“贫僧自完成袁施主所托之事后，确实在做着那些分内之事，外出云游渡人，途径西北。后算得一卦，在旧地可见故人，便来了。”

他目光越过侯卿，看向后面的苏容。

“看来贫僧来的正好，果真见到了故人。”

他话中隐含深意，苏容瞬间明了，他怕是也认出来了。

不，或许说，早在方山寺时，慧觉就一眼认出了她，所以他只称恩人，并不称神女若瑛。

如今也一样，他认出来她回来了。

苏容笑笑：“确实来的好。大师可能有所不知，我要在这儿和侯卿成婚了，大师来刚好能赶上喜宴。”

侯卿听到这话才高兴起来，退后一步到苏容身边，握紧她的手，挑眉道：“再有月余便是，大师若有空，不防留下观礼。多一个人的祝福，我和我师父也多一分的圆满。”

苏容看侯卿，一下子猜到他在想什么，不禁暗暗拧了把他腰间，低声道：“不要胡闹，他是大师，不是那种……”

“好。”

慧觉忽然开口应下。

苏容话音戛然而止

侯卿吃痛了声，闻言更不是滋味儿，道：“那就多谢大师捧场了，到时候若得大师经法加持，想来我同我师父得到的天地祝愿更诚挚完整。”

慧觉颔首：“却之不恭。”

又看向苏容，“不知贫僧可有荣幸，邀苏施主单独聊几句话。贫僧有个疑问已困惑多年，想请教苏施主。”

侯卿立即道：“什么疑问，我也可以解答你。”

慧觉摇头，“只怕侯施主不能。贫僧想问的，是有关苏是猪施主家乡之事。”

侯卿：“………”

这他确实不能。

苏容闻言就应道：“行。”

转而对上侯卿不情不愿又委屈的眼神，苏容无奈道：“我很快就回来。你不是要做首饰吗，那你继续，我也不会打扰到你。”

侯卿深深的叹了口气：“好吧。师父，那你快去快回。”

苏容嗯了声，同慧觉往远处走出。

只是走的再远，都仿佛还能感受到侯卿强烈的目光。

她只得尽快聊完，开门见山问：“大师想问什么？”

慧觉忽道：“从前苏施主并不如此叫贫僧。”

苏容哑然。

他果然已经认出来她恢复先前记忆了。

她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已经……想起了从前？”

“直觉。”慧觉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以及眼睛。施主你的眼中，已经有了对贫僧的熟悉之感。这其实很好分辨。”

毕竟，他等了那么多年，才终于等来这熟悉的一眼。

他怎么可能认错？

苏容觉得有点神奇，也不愿意深究，便道：“大师想问我什么？”

慧觉没有回答，而是先说了一句惊人的话。

“张子凡，张施主，他登上皇位了。”

苏容猛地停下，“……什么？！”

慧觉温和的看着她，“苏施主在这上面待了太久，不知道中原已发生了颇多事情。这第一件，便是不良人多了新任不良帅，天暗星，奉天子遗命，去相助岐国抵御漠北大军压境。”

“然百密一疏，岐国女帝不慎被抓去了漠北大营，而漠北大将军也落入岐国之手。两方为救回自己人发生了很多事，那新任不良帅行事也颇离经叛道，招惹众怒，最后竟引漠北大军占据洛阳。”

苏容错愕。

她大概知道李星云会做些什么样的事，没想到他会那么大胆。

“最后呢？”

“燕云十六州，由李嗣源送出，尽归漠北之手，惹得众怨。而他自诩临危受命，登顶大座。祭祖那日，死于张子凡张兄之手。不过——”

慧觉看着苏容，道：“登位的名字，仍然是李嗣原。”

苏容轻轻的“嚯”了声。

没想到这几个月里，山下中原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而李星云和张子凡暗中筹划的，也终于实现了。

她看着慧觉，“所以，大师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