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满身狼狈相比，不染纤尘的须黎好似一尊羊脂玉雕琢而成的神像，圣洁无瑕，高高在上。

看到心上人安然无恙，秦堂瑾的身躯明显松懈些许。

就在这时，须黎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脸庞。

须黎缓缓伸手，试图抚上那张沾染了血迹和尘埃的脸。

但秦堂瑾害怕自己脸上的血污弄脏了她的手，于是条件反射地别过脸去。

就在他扭头的这一刻，后脖颈上的黑色疤痕落入须黎的视线中。

那是黑色的，狰狞恐怖的痕迹，来自天罚降下的雷劫。

须黎瞳孔一缩，径直起身撕开了秦堂瑾上半身破破烂烂的衣袍。

随着“撕啦”一声布帛破碎的声音响起，后背一片纵横交错的黑色疤痕暴露在空气中。

上边还参杂着无数尚未愈合的伤口，鲜血染红了整片脊背。

如果只是方才那三道雷劫，根本不足以造成这么多条印记。

与此同时，须黎想起了曾经在云水涧里姜落姝说过的话。

曾有人替她受了五百年雷刑。

整整五百年，日夜天雷降身，不仅修为倒退，就连性命都不一定能保全。

被天雷劈死的生灵无法进入轮回，这是违背天道的惩罚。

联想庚辰当年渡劫归来的全盛时刻就毫无踪迹，她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只见须黎抓着破碎的布料愣在原地，秦堂瑾捉住她颤抖的指尖，连忙转身将后背藏起来，这才用调侃的语气打破沉默：

“才多久没见，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秦堂瑾。”

须黎抬起眼，茶褐色双瞳中过分的沉静让秦堂瑾心惊。

“当年是你替我受的刑。”

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对视，半晌后秦堂瑾率先败下阵来。

他叹了口气。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随后他拉着须黎站起身来，话音刚落，须黎就将指尖钻入他的指缝中，两人十指相扣，紧得仿佛一辈子都不会松开。

秦堂瑾用所剩不多的灵力掐了一个清净诀，崭新的衣袍遮盖了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抬起干净点指尖抚落须黎发丝上沾到的一片树叶，神色温柔：

“不过你应该清楚，五百年的雷劫我一个当然不可能全部抗下来，所以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烛……”

“不可能。”

话音未落，须黎突然出声打断。

先前强装点镇定在此刻彻底土崩瓦解，她眼底划过一丝慌乱，但依旧敏锐地被秦堂瑾所察觉。

“……不可能是他。”

须黎又重复了一遍，好像这样就可以说服自己没听见秦堂瑾方才的话。

“明明他……”

明明他的眼里只有天道，明明是他利用她开疆拓土，是他提剑将她唯一的徒弟一箭穿心，谨遵天道意愿让她万劫不复……

现在事实却又告诉她，是他为她撑担了一半的劫数？

多么荒谬可笑。

须黎突然笑出声来，泪水顺着眼眶滑落，砸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痕迹。

秦堂瑾没有说话，只是收紧手臂将须黎紧紧抱在怀中，任由她的泪水将自己身上的衣衫打湿。

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而拥抱却可以在心理上让彼此分担痛苦。

“你们两个……光天化日之下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