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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车后面的李长顺听到了天空中传来的嗡嗡声。

可是他听不清飞机来的方向。

只觉得满天都是那嗡嗡炸响。

于是李长顺慌慌张张到处眺望。

就在这个时候。

班长探出头来大声喊道：

“长顺！”

“注意观察敌机俯冲方向！”

李长顺听到这大声呼喊，赶忙叫道：

“是！”

班长则是继续驾驶着汽车高声教导道：

“敌机一俯冲，那就是要投弹和扫射了！”

“你一定要准确的告诉我俯冲的方向！”

李长顺被班长这大声叫喊，在听着天空中荡漾的飞机轰鸣声，只感觉浑身炸起数不尽的鸡皮疙瘩。

他突然间感觉，生与死是这般得与他接近。

“是！”

远远的高空外，两架米军海盗战斗机呼啸而来。

“嗡嗡嗡！嗡嗡嗡！”

海盗战斗机的速度是那么快，轰地一眨眼飞过车队的头顶。

战斗机极速飞驰而过的压迫感让李长顺头皮发麻。

他瞪大双眼眺望长空，想要努力看清飞机到底飞向何方。

可是下一秒钟。

整条公路开始沸腾轰炸。

“咻咻咻！咻咻咻！”

一颗一颗的炮弹接连落下，公路轰隆隆地连续炸起阵阵波澜。

“轰轰轰！轰轰轰！”

恐怖的爆炸之下，沙土阵阵纷飞，仿佛公路都摇晃不止。

李长顺站在车后，甚至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踉踉跄跄。

他想抬起头，但却根本抬不起来。

只感觉车辆颠簸，世界摇晃，自己根本无可着力。

数不尽的沙土噼里啪啦打在车上，打在他的身上，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根本看不清前后左右。

“咻！”

“轰！”

突然一发炮弹凶猛落下，落在了车队后方的卡车上。

“轰轰轰！”

整辆卡车瞬间炸成焦黑燃烧，熊熊烈火腾腾炸起！

“啊？”

随车摇晃颠簸的李长顺看着眼前的一幕，瞬间双目赤红。

“王八犊子！”

他破口大骂，才站稳身体，大块大块的爆炸沙土就铺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班长踩下油门，将车急速行驶，车辆继续在爆炸轰炸中踉跄前进。

那车前方已经盖满了数不尽的沙土，视线十分模糊。

卡车在轰炸中就像孤独小船穿行在惊涛骇浪里，摇摇欲坠。

天空中两架海盗战斗机则是一个徘徊，远远拉扯而去。

班长看着两架战斗机拉高飞去，眼眸一狠，即刻对着李长顺大叫道：

“我们引开飞机！”

“让后面的先走！”

满身沙土的李长顺毫无犹豫，果断高声回道：

“是！”

他努力站稳身体，张开双手对着后车打着手语。

后面一辆十轮大卡立刻调转方向进入小道。

而李长顺的车则是继续朝前行驶而去。

就在双车分离的时候，天空中的嗡嗡声逐渐又逼近了起来。

李长顺伸手用力拍着车顶，歇斯底里地大喊道：

“右边右边！”

驾驶车辆的班长亦是大声叫道：

“抓紧！抓紧！”

两架海盗战斗机转眼俯冲而来。

战斗机机载机枪嗡嗡炸响。

密密麻麻的子弹铺天盖地地在长长的公路上拉扯出恐怖弹痕。

枪火长线形成骇人浪潮，席卷向冲刺的卡车。

而班长猛然调转车头，突然减速侧滑，躲开了战斗机机枪的射击范围。

“噗噗噗！噗噗噗！”

“叮叮当当！”

车头炸起点点星火。

那长长的公路上，炸起着长长的密集弹痕。

“嗡嗡嗡！”

两架海盗战斗机俯冲一段，之后再次朝天冲去。

要嗡嗡声渐渐飞远，战斗机脱离了战场。

卡车陡然停下，又再继续朝前行驶。

车里。

气喘呼呼的班长缓了一会儿，才高声喊道：

“长顺！你没事吧？”

李长顺只感觉子弹那就是在头皮飞，惊得满身冷汗地倒在车后，拍着车头艰难回到：

“没事..没事..”

他眺望高高的远空，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两个黑点远去。

“班长，敌机飞走了..”

心跳剧烈的李长顺对着车前的班长欢喜叫道：

“班长，你咋躲那么好呢？”

“你教教我呗？”

班长咧嘴笑了起来，驱车而行，话语悠悠地回道：

“等过了这段路，我慢慢教你。”

李长顺缓和着自己剧烈的心跳，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整个人无力的靠在车头：

“好！”

可就在这个时候。

驾驶室里的班长面色猛地一颤。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却发现鲜血淋漓。

“咳咳！”

班长捂着自己满是鲜血的腹部，知道自己中弹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

长长的路，悠悠的景色，远远的前线。

班长忍着剧痛，伸出手拍了拍车头。

那车头被他拍的哐哐响。

“长顺！”

李长顺听到呼喊，赶忙探头：

“哎？”

“班长，咋了？”

班长慢慢将车行驶，对着李长顺说道：

“我跟你说啊，你要记清楚！”

“我只跟你说一遍！”

李长顺没想到班长这么快就教他开车。

“哎！班长，你说！”

“我听着呢！”

班长听到李长顺的回答，便是笑着说道：

“如果敌人从咱们背后过来轰炸，你要利用地形和山路转弯，来减速躲避。”

“如果敌人从侧面冲下来的，你要看准时机，来个急刹车！”

“让他的提前量落空！”

“这个提前量就是...”

班长正想解释“提前量”，谁想李长顺大声叫道：

“这个我知道，我在工厂当学徒学过！”

“明白！”

班长听起来也是笑了起来。

“好啊，有基础！”

“将来学的就快了！”

“那要是敌机从正面..”

李长顺听着班长的话，脑筋一个转弯，很是兴奋地对着班长炫耀道：

“我知道！”

“狗崽子迎面来，你就硬赌一把，加速冲过去！”

硬赌？

面色苍白的班长视线开始迷迷糊糊。

伸手捂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咳咳地吐出两口血水：

“对！”

“你这瓜娃，脑子还挺灵的！”

“就是硬赌！”

“赌赢了，咱就过去了..”

“咳咳！”

班长慢慢将车速放下来，对着李长顺艰难的说道：

“将来啊，你一个人开车的时候，都要记住班长的话。”

李长顺不知其中，而是兴奋地叫道：

“班长，我还有单独开车的机会呢？”

单独开车？

那就不算是打杂了吧？

想想自己能够单独开车，这件事情多威风啊？

苍白的班长明白李长顺为何而兴奋。

他笑着摇了摇头，话语悠悠地回道：

“那当然嘛！”

“但是你要答应班长一件事。”

一件事？

李长顺推了推自己的棉帽，异常激动地拍了拍胸口：

“别说一件事了，那十件一百件我都答应啊！”

此时的车速放的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最后这一辆洒满沙土，遍布弹孔的十轮大卡车停在了坑坑洼洼的路边。

“咳咳！”

班长话语艰难，再次看了看自己的腹部。

腹部鲜血淋漓，一股一股浓稠的鲜血不断地往外冒着。

班长对着李长顺轻轻出声说道：

“答应班长。”

“咱们汽车兵，人可以停下，车不可以！”

汽车兵新兵李长顺很是疑惑地看着车停下，下意识出声问道：

“班长？”

“咱们的车怎么停了？”

班长艰难地推开车门，将沾满鲜血的手拍了拍车门。

血手印在车门上哐哐作响。

班长吐着鲜血，声音沙哑地说道：

“咱们的车不会停下。”

“现在，车交给你了..”

“班长命令你，往前开，别停..”

..

【注】：

50年10月25日至11月8日，半岛战争第一阶段第一次战役期间。

15天里，志愿军损失后勤汽车340辆，占当时后勤汽车总数48%。

汽车兵成为当时志愿军最危险、死亡率最高的兵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