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河嗔怪地看着文学林，佯怒道：“文兄，见外了不是？既然不是公事，你我兄弟，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快说！”

“哈哈哈，我想问一问林兄，有一个故人不知林兄还记得否？”文学林爽朗地笑出来了声音。

林星河疑惑地问道：“何人？”

文学林看了看书房门，又上前打上了房门的门闩，转回来坐下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还记得如雪妹妹吗？”

林星河闻言，一种不可言状的愁绪笼上心头：“文兄，我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才将她从心头放下，你为何今日又要提起她来？”

“林兄，你知道如雪妹妹当年是怎么死的吗？”文学林又问道。

“此话何意？她难道不是投河死的吗？当年，听说是他人一家人去了南方，到了洞庭湖后，如雪不是在夜间投河自尽的吗？”林星河再次觉得文学林问得有点无聊，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文学林摇头道：“是我问错了，我是想问，如雪妹妹为何要投河自尽？”

林星河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隐约能猜出来与我有关。”

“果然是这样，林兄，你要是能信得过我，可否与我说说吗？”文学林很真诚地看着林星河。

林星河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阵，才说道：“也罢，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跟别人说过。其实，我与如雪在我十八岁那年就与他私定终身了，可那年，你还记得吗，你我院试都名落孙山。”

文学林点了点头，示意林星河继续说下去。

“当年，柳伯伯暗地里答应过我，等我中了举人，可我院试失利，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柳伯伯自然是改变了主意，而是要将如雪许给了那年中了秀才的严泰和。”

“就在那一年，如雪就投河了，我心里十分自责。是我辜负了如雪，如果当年我更努力一点，也不至于连一个院试都没有通过。我知道，是如雪不想负我，却又无力对抗柳伯伯他们，她才选择了这样一条不归路。”

说着，林星河的眼眶湿润了，文学林也跟着眼睛红了。

又是严泰和。

难怪，自科举考试之后，林星河就再也不待见严泰和了。

直到这次文学林说要去建阳查严泰和的事，林星河二话没说就派了于和雅与他一起前往，还选派了都察院的精兵强将。

突然，文学林问林星河道：“林兄，你是否与如雪有过鱼水之欢？”

林星河闻言，脸色大变，这次是真的发怒了：“你，你怎敢如此揣测？”

文学林摆了摆手道：“罢了，如果你不承认，那关于如雪的话题我们就到此为止。”

“你是什么意思？文兄，这么多年来，我有得罪过你吗？”林星河有点怒不可遏了。

见林星河突然发怒，文学林心里也有点发怵。

毕竟他比自己的官大，虽然他们从小就是兄弟，可他也不敢真得罪这个皇帝身边的言官，他提醒自己，眼前之人，是一言可以决定一个官员官运的左都御史大人。

“我能告诉你的是，如雪没有死，她还活着，但她并不想见你。”文学林一字一句地说道。

柳如雪并没有真的说过她不想见林星河，原话是让他不要将她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任何人。

但若是林星河连自己干过的事情都不愿承认，他文学林都会替如雪妹妹叫屈。

“什么？如雪还活着？”林星河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是的，但如雪不想再见到你，甚至不想见到我们中的任何人，林兄，你不会用你的权势，一定让我违背如雪和我的意志，逼迫我说出她现在身在何处吧？”文学林赶紧抛出一句力求自保的话来。

林星河颓然地又一屁股重重地坐到了太师椅上，嘴里喃喃地道：“她还活着，竟然真的还活着。”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林星河的眼眶里夺眶而出，然后，他放低了姿态，央求地说道：

“文兄，我的好兄弟，我自然不会干出那种以权压人的事来，但为兄求你了，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好吗？”

文学林摇头，突然，他眼神凌厉，说道：

“林兄，要不是看在你我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真想立即与你划清界限。你做了对不起如雪妹妹的事，害得她投河自尽，可到如今，你连承认伤害过她的勇气都没有，你摸着良心与我说，你没有伤害过如雪吗？”

“我们与如雪一起长大，我一直都将她当亲妹妹看待，可你……哎！”

文学林恨铁不成钢，头都摇得像拨浪鼓。

林星河终于能断定文学林是真的见过还活着的柳如雪了。

连忙赶紧向文学林道歉道：“文兄，此事，亦是一直压在为兄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这么多年来，我做梦都在自责……可是，可是……”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是真不想伤害她的。有一天，如雪主动找到我，说什么……他父亲已经答应我们的事了，马上就要与我成亲，我心里激动不已，在如雪的主动之下，我们……有过一次……鱼水之欢。”

“而那次之后的第二天，如雪就与家人一起去南方游历。几天后，我收到了一封她亲笔所写的信，内容竟是一封遗书，只有寥寥几句话，说是父兄将她许给了严泰和，她无力反抗，唯有一死……”

“她说今生我们无缘做夫妻，希望我能忘记了她，还说她与我之间的事，她从来没有对任何其他人说过。要我为了她的名节，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因此，你问我那话时，我不得不隐瞒此事……”

“哎，那段时间，我是痛断肝肠，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不断地求上天保佑如雪不要真的干傻事。可是，等来等去，等来的竟是噩耗，我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后来，我一直觉得是我害了她，要是我当年考上了秀才，柳伯伯也不至于一定要将她许给严泰和，她也不会去寻死。”

“如雪的死刺激到了我，后来我醒悟过来，觉得我要是继续沉沦下去，就更加对不起如雪。因此，我就发了疯一般地念书，头悬梁，锥刺股的事我还真干过，这也就是我为何第三年科举，成绩一路遥遥领先的原因。”

“后来为官，遇到任何挫折，我都会想起如雪来，我不能犯任何错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深有体会。若是没有如雪的刺激，我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文兄，你相信我吗？因此，你说你见到了还活着的如雪，我怎么能不想见她呢？”

这是压在林星河心头这么多年的话，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与文学林说的，但他记得柳如雪那封遗书上的内容，他不能毁了已经死去的如雪的名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