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调查小组在审计专用会议室等曹刚。大家都穿得非常正式，心梅今天更是特意穿了黑色的衬衣、灰色百褶裙和黑色高跟鞋，考虑到是严肃的场合，化了极淡的妆，只描了眉，涂了一点唇彩。她听悠悠说过，女人的眉眼最重要，眉清目秀，整个人的气质就提升上来了。心梅确实羡慕悠悠，悠悠平时基本不化妆，她的眉毛天生就长得比较清秀，既浓密又有型，整个脸小巧精致，是淡颜系的。

正在乱想着，曹刚进来了。曹刚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一进审计部就大大咧咧地叫着：小尹！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不就行了吗？还这么摆谱啊，让我专门跑一趟？到我办公室里喝喝茶不好吗？

部门其他同事都不敢抬头。虽然说这次的审计调查对外是保密的，部门人员都知道的。尹经理从会议室里快步走出来迎接曹刚。

曹总！不好意思啊有失远迎。我这儿真没什么好茶叶，您就将就着喝一点吧。

曹刚早已收敛了笑容，一言不发地进了小会议室。尹经理小心地关上门，吩咐心梅倒茶。

曹刚一进来就看到了心梅，他有一点点小诧异，同时也有了一个小小的盘算。

大家开始照着设定好的问题询问，曹刚果真是老江湖了，他不动声色，看上去云淡风轻的，有时候还说点笑话，或调侃一下。每个问题他都认真如实地回答了，却又像什么都没说。这些真的不是靠模拟和演练就能应付得来的。

尹经理自己来问，效果也差不多。

曹总，我们查到您的外甥女马晓虹名下有两套住房，一套是她的婚前财产，现在已经出租给品牌部的同事秦悠悠；另一套是她离婚后分到的房子，原来的房主是左保国。而左保国早就因与供应商有勾结被免职了。当时左保国确实把贪污的钱都退回了公司，那只是明面上的，其它的好处就说不清楚了。请问曹总，马晓虹的房子是您出资帮她买的吗？另外，您在左保国的事件中参与过吗？如果参与，具体做了什么？

曹刚哈哈大笑：本来还以为你们掌握了什么猛料，还好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左保国的事情不用在这里说了吧，好几年前的事了，如果说有我的错，就是我被他的老实表象蒙蔽了双眼，还坑了我的外甥女！要不是这个家伙，我外甥女能一个人带孩子吗？再嫁都不好嫁了，耽误了人家女孩子一生啊！

曹刚越说越生气，简直就要控诉了。

心梅过去给他续了水。曹刚不经意地扭头看了一眼心梅，觉得她的侧面都有些像贤娟，心里不由地微微一动。

他放缓语气。

左保国的事情是有正式结论的，那时候集团不愿意声张，所以没有上报司法机关，后来也没有多提。他贪的那些钱，说实话你们觉得我会在意吗？我也不想多说了，免得有显摆的嫌疑。天宇集团对员工都很大方，对管理干部也一样，我这人农村出身，朴素惯了，给我钱也没地方、没时间花啊。我就一个孩子，年薪什么的足够啦。你们说到晓虹的房子，婚前那个是我给她买的。这个很好理解吧？我老婆平时没事喜欢看看房子，晓虹那个公寓买的时候房价也不高，我们想想晓虹一个人在深圳不容易，就给她买了。至于左保国，他犯了错，是我劝晓虹赶紧和他离婚的。这样的男人留着干吗？她一个人带孩子辛苦一些，但我姐姐姐夫也不忙，可以帮忙带，保姆我也可以出钱帮她请，都不算什么。这些家务事你们要听我可以随便说，但你们不觉得天宇给咱们发工资，不是让咱们在工作时间聊这些的吗？哈哈。

曹刚一口气说这么多，大家都没法回答。心梅想到尹经理让她不能只记录不提问，还要起到调节气氛的作用，就缓缓地开口问：

曹总好，能问您一个私人问题吗？我看公司的新闻报道都说特别自律，是什么原因让您一直坚持下来的呢？，比如说您早上七点半必到公司，晚上九点半之后才走，周末基本都会来公司，这不是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了吗？

哈哈，这位小同事不错啊，看新闻很会抓本质。听说还是学理工科的985硕士，逻辑思维缜密，来审计部锻炼，不错！尹经理可要好好培养哦！

尹经理赶紧点头。

心梅望向曹刚，意思是你还没回答我呢。

曹刚马上又说：我经常说，我这个人不够聪明，就是靠时间打拼。什么事情我提前一点做，晚一点结束，笨鸟先飞，笨鸟晚睡，我能做的就是这样了。小时候条件不好读的书少，长大后就恶补，怕自己记性不好，就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看到听到什么好的就都记在本子上。长此以往，说话的时候总能用上一两句，显得很有文化似的。真正的文化人，像江总程总他们，肯定都不需要像我这样用土方法的。人家可以出口成章，程总的英文还那么流利，这些是羡慕不来的，只能慢慢努力赶上了。不怕你们笑话，前些年公司天天讲国际化，我一个供应链出身的，英语根本就开不了口，只能做国内市场。有时候要求高管上讲台英文演讲，我还报了一个一对一的口语班呢，天天找私教练口语。真的要上台演讲，就靠先写好稿子，让英语好的人帮忙改好，再一遍遍地背稿子。

曹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梅感觉他就像只是给她说一样。这些都让心梅倍受鼓舞，曹刚和她一样出身农村，人家是怎么做的？现在这个年代，她家根本谈不上贫寒，本来以为自己很努力了，现在看起来还远远不够啊。心梅坐直了身体，还想再从曹刚口中挖掘出一点奋斗史来。

尹经理一看方向跑偏了，一边感谢曹刚一边又开始其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