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峰收到了那张照片，以为还有其它的信息发过来，等了几分钟见晓航毫无消息，他就放大了仔细看。这一看，他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他不明白晓航怎么不声不响地突然发过了一张照片，没头没尾的，信息量还这么大，大得有些超过他对晓航的估计。这个晓航，难道真有这么大的能量？他完全不能相信，见过不少人，不图利的也不会做这些事。天宇集团出卖信息的人虽说没有直接接触过那么多，也没见谁不谈条件就突然发个大的，还一声不吭的，太令人费解了。

他拨通了晓航的电话，晓航已经在开车了，蓝牙信号似乎不太好。

我在隧道里，信号不好。

这个照片你从哪里来的？罗峰的声音透着强烈的紧张与不安，令晓航不解。

我按照你的要求提供信息就可以了吧？为什么要提供来源呢？

罗峰也没法多问，他不想让晓航知道这张照片内容是多么值钱，免得他漫天要价。他已经猜到晓航可能就是为了交差，免得完不成任务，每个月的报酬就拿不到。

晓航已经驶出了隧道，他听出罗峰的犹豫，又说：是不是这条消息很重要？其实他根本没有看，心想内部的资料，又是手写的，发过去充个数总是可以的。这会儿开车也没法看手机，他想审计部的这个讨论莫非是涉及到了天宇集团的重要人物？

罗峰估计晓航也明白了这条信息的重要性，晓航是个聪明人，他也不想瞒他了。

对，挺重要的，这个月你就算完成任务了，报酬肯定高于基本的，至于具体多少，我还要请示一下。

晓航也不能继续问，显得他没有仔细看照片就发了出去，有些不负责任。一停好车，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照片，放大了才看见白板上写的内容。那是一个比较凌乱的关系图，画得很像电视剧里刑侦人员常画的那种人物关系图，以一个名字以为中心，十几条关系线织成了张网状的图。最中间的名字竟然是：曹刚。

当然他也看到了马晓虹、明琨等他认识的人的名字，还有冯董、江天、左保国等，以及一些他不认识的可能是上游的客户也可能是下游的供应商的企业名称。

他顿时紧张起来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是坐在心梅位置上看的白板，隔得有点远，根本也没认真看，就随手一拍，哪知道竟涉及到集团这么多领导。这下泄密就是相当严重的了，一旦被发现，天宇集团不仅留不下来，还有可能面临着司法处置。事已至此，他也找不到什么路可以回头，只能靠侥幸心理。当初和广告公司的吴威联合起来牟利的时候，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往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走，这几年走着走着，早就无法回头了。现在各行各业的采购流程都比原来要严格了，他也知道那样的路走不下去了。罗峰又给他送来了这条路，捏着他的证据，逼着他不得不顺从。一步错，步步错。晓航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啤酒，猛地灌进去，想麻痹自己。

罗峰当即向上汇报了，巨茂集团竞争情报研究部门对罗峰提供的这张照片特别高兴，真是如获至宝的那种惊喜。他们早就知道曹刚，都知道这个人是有强大的官瘾的，一直很努力往上走，沟通协调能力很强，为人精明不会吃亏，但道德底线是有的，违规违纪的事肯定不敢做，贪小便宜都几乎没有，也没有绯闻，之前他们根本就不在意这个人。这次为什么要调查他呢？难道出了什么事情？前些年他的外甥女马晓虹的老公左保国出问题，曹刚一点儿也没有保他的意思，还快刀斩乱麻地让晓虹和保国离婚了。巨茂集团关心的是和曹刚关联的这些人中那些高管、客户和供应商，但凡能挖出一点真实的猛料，又将成为他们攻击天宇集团最好的材料了。

最近几年巨茂集团为了规避一些文字上的疏漏风险，内部给天宇集团起了个代号“41”，天宇集团知道后还猜了半天，原来是谐音梗的变异。“宇”通“愚”，4月1日是愚人节。天宇集团也不甘示弱，马上给巨茂集团也起了个代号“23”，W是第23个字母，吴的拼音是W，女人能顶半边天，缩写也是W，既暗示了吴发举是靠女人上位的，同时巨茂的“巨”的拼音首字母M倒过来是W。

巨茂竞争情报研究部门让罗峰继续跟进，一定要锁定这个提供信息的人。他们已经猜出照片拍的是审计部的，因为罗峰介绍了晓航的背景，大家就是冲着他女朋友是审计部才找他的。罗峰说晓航最近和女朋友有点闹矛盾，并且女朋友是新入职一年的员工，接触不到太核心的项目，听晓航说道德感很强。

诱惑足够多的时候，人是很难抑制恶的本性的。你多打听打听，也不妨从他女朋友入手啊。

罗峰想起来罗葳曾经和他提出第一次接触晓航的时候，心梅还跟踪来着。于是就打电话找罗葳打听。

那个女孩啊，叫什么心梅，很土的，已经在努力地打扮了，看上去就是小地方出身的。和王晓航半斤八两吧，估计给的钱多，说不定就听你的呢。

你和晓航聊到她了吗？哪个学校的？

学校不错哦，天宇和巨茂不都是只招985、211吗？心梅可是985本硕连读的。

她怎么一毕业就能去审计部啊？不都是需要一些有经验的人吗？

这我哪里知道啊，没谈那么多。怎么，你真的想策反心梅？

可惜啊，她最近和晓航在闹矛盾，有点难啊。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策反她啊？

不和你说了，肯定是有必要的啊。

罗峰通过其它渠道打听了一下心梅，才知道她在学校就一直是各方面的积极分子，学习勤奋，追求进步，风评不是一般的好。这样一个从农村考出来的女生，在努力地工作，争取在一线城市立足，不是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吗？罗峰摇摇头，他的出身比心梅好一点，三线城市，可也是城市普通人家。他的学历远没有心梅好，否则他干吗不直接进巨茂，还要做这些营生？做久了，他已经麻木了，偶尔想起来自己也曾经年轻过，有过热血，有过梦想，当然，也有过爱情。现在呢，他也没法正经地谈个恋爱，不想让别的女人因为他的这种见不得光的身份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