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军看着半人高的金观音，笑着说道：“老焦，你把胡三太爷胡三太奶放在观音菩萨旁边，就算你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两个也不敢出来保你呀。”

“你知道个屁。”焦立伟哼了一声：“赶紧出来，别打扰仙家休息。”

胡大军笑了笑：“你不是说，有高人给菩萨开过光吗？正好，我这一段时间也不太顺，给菩萨上炷香。”

这个家伙拿起一炷香，在兜里掏出火机就要点，立刻被焦立伟阻止了。

“等等！”焦立伟急忙说道：“你不能在我这上香。”

胡大军一皱眉，不悦的说道：“为什么不能？”

“什么叫香火？”焦立伟不满的说道：“你不知道，家族传承就是继承香火吗？你借我的香火，就是断我传承。”

胡大军脸黑了一下，要是换个人这么跟他说话，大嘴巴子早抽上去了。

可焦立伟不一样，本身是常务副厂长、党委班子成员，老丈人还是市委秘书长、办公厅主任张庆贺。

他要是跟焦立伟因为这么点事儿撕破脸，对他没有好处，何况还是在这个风雨欲来的前夕。

更重要的事，这个家伙迷信非常，但头脑简单，整天搞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很适合当枪使。

“那怎么办？”

“给钱！”焦立伟伸出手：“给我香火钱就没问题了。”

“多少钱？”胡大军也没在意，在兜里拿出钱包。

焦立伟看了一眼钱包：“五百！”

胡大军正在往外拿钱的手顿了一下，瞪大眼睛问道：“多少？”

“五百！”焦立伟又重复了一遍，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严肃。

“……”

胡大军深吸一口气，这个狗东西居然敲我竹杠，要不是你他妈的是把好枪，老子一定给你好看。

胡大军不差这五百块钱，可堂堂的厂长被副职敲竹杠，心里自然不会痛快，但他最后还是把钱给了。

焦立伟把钱收了起来，看到胡大军拿着火机就要点香，再一次出声阻止。

“又怎么了？”

胡大军这个憋气啊，老子找个有和尚的庙上香，都花不了五百块钱，更没有你这么多事儿。

“不能用火机点香，那有火柴，用火柴点。”

胡大军有些不明白的问：“这有什么说道吗？”

“当然有！”焦立伟说道：“火柴火财，用火柴点香，财会自来啊。”

胡大军愣了一下，紧接着回过味来，哈哈大笑，可刚笑了两声，就被焦立伟打断了。

“不要笑的这么大声。”焦立伟更加不满了：“在菩萨面前放声大笑是不敬，你这样菩萨怎么会保佑你？”

“知道了！”

胡大军郁闷的说了一声，把火机收起来，又拿起火柴把香点燃，放到香炉里，然后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他以前是不信这些的，只是刚才突然想起关于焦立伟的传闻。这个家伙本来只是个乡政府办事员，按照正常发展，到退休能解决正科都他妈的祖坟冒青烟。

可最后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个家伙的祖坟冒没冒青烟没人清楚，但很多人都知道，焦立伟遇到过一个道士，给祖坟看了风水，然后就把祖坟挪了。

挪完坟没有几天，一次机缘巧合的情况下，认识了现在的媳妇。接着这个家伙就开启了通天之路，到现在担任毛呢厂党委副书记、常务副厂长。

正正经经副厅级，而且刚过四十岁，绝对的年富力强，等过两年他走走关系，调任部委机关，接任厂长的肯定是焦立伟。

所以他觉得，对即将空降而来的周安东，焦立伟应该比他更愤怒，因为周安东挡住了焦立伟的路。

要知道，在部委机关，正与副，说起来就差那么一级，但现实那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就算背靠大山，想要翻过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在企业当中，正与副就是一道小小的坎，想要跨过去，相对来说容易不少。所以啊，周安东的到来，焦立伟肯定是非常非常愤怒。

至于他，要是能调去部委，一定会欣然接受。但他担任厂长才一年多，资历不够，想调入部委担任正职岗位领导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他也很愤怒，不甘心，因为在熬上两年就可以了，可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去其他企业担任厂长。

以他现在的年纪，只要去了其他企业，那就是熬到退休为止。除非去北汽这样的重点企业，但去北汽的难度，比去部委的难度更大。

所以啊，他现在是属于病急乱投医，想起了关于焦立伟的传闻，就想着拜一拜，万一灵验了，保佑他度过这次难关呢？

上好香，磕完头，两个人出了休息室，来到外面的办公室，坐在了沙发上。

胡大军不止一次来过焦立伟办公室，以前倒是没觉得，因为他的办公室，比这还大还豪华。

但刚刚给菩萨上了香，磕了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焦立伟办公室，比他办公室亮堂。

“立伟同志！”胡大军笑着说道：“你这办公室，是不是也看过风水？”

“当然！”

对于风水这个事情，焦立伟从来都不避讳，不只是厂领导，就连一些职工都知道焦副厂长非常相信风水。

“我这可是邀请大师布置的。”

胡大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在兜里拿出烟递给焦立伟一根。

“周安东要来了，我倒是无所谓，都已经这个年纪了，组织叫我让路就让路，让我去哪就哪，反正去哪都是养老。

但是你不一样，你年轻，还有更高的发展空间。按照正常来说，我再待两年就会调走，你就会接替我的位置，那个时候你才四十三岁，在五十岁之前进部肯定一点问题没有。

可周安东空降下来，你在这个位置上最少要蹉跎五六年，等他调走你接位，到那个时候，你都快五十了，想要进部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另外就是调去部委，但你应该很清楚，就算有你老丈人的关系网在，以副厅的级别进入部委，想要进一步，那也是非常困难的。”

刺啦一声，焦立伟习惯性的拿着火柴把烟点着：“这个问题我也有想过，但是没有办法啊，胳膊拧不过大腿，周安东进驻毛呢厂已经是板上钉钉，不是你我能阻止得了的。”

“我也没说阻止啊！”

胡大军这次没有把他那个纯银的打火机拿出来，而是顺手拿起茶几上火柴，把叼在嘴里的烟点着，吧嗒抽了一口，然后才接着说道。

“就像你说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周安东的到来是无法阻止的，但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让那个家伙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吧。”

焦立伟默默地吸着烟，烟雾缭绕间，他看着胡大军，语气平静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胡大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我们可以联合起来把他架空，让他的命令只能停留在办公室。然后，我们再制造一些混乱，让他陷入困境。

一个无法团结班子的带头人，一个一来就把厂子搞得乌烟瘴气的带头人，你觉得上级领导会怎么看待他？”

焦立伟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自然会认为他能力不足。”

“非常正确！”胡大军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兴奋地说道：“我承认，周安东在商业领域确实取得了一点成绩，但他根本没有管理四万人大型国营企业的经验。

没错，他曾经担任过国企厂长，但江州酒厂那样的地方小厂，怎能与毛呢厂相提并论？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啊，就像是婴儿和巨人之间的差距。

所以，一下子把他拔得太高，肯定是站不稳的，无法团结领导班子，无法掌握话语权，无法正常展开工作，更不要说改制了。最后，上面肯定会震怒，让周安东滚蛋。”

焦立伟看着眼前渐渐飘散的烟雾，眼神闪了闪，但并没有说话。

“立伟同志！”胡大军语重心长的接着说道：“只要周安东滚蛋了，顺利上位的肯定是你。”

焦立伟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但很快就消失了。

你他妈的当我是傻逼，还是当上面领导是傻逼？

你调走了，让我们在家里搞事情，就算周安东最后滚蛋了，上肯定也会打板子。

而我作为常务副厂长，上面板子下来，第一个打的就是我。

最后结果是上面继续空降一个厂长下来，当然，还会有另外一个结果。

就是你胡大军被调回来，继续担任厂长，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你胡大军那么狡猾，能没有准备吗？

胡大军不再说话，他相信焦立伟会做出正确判断。而最近这几天，他是上蹿下跳，中高层以上干部，他几乎都谈过话了，一个目的就是架空周安东，把厂子搞乱。

而他也确实得到了老领导的回复，只要让周安东无法展开工作，让厂子出点问题，周安东肯定站不住脚，他就会被调回来继续担任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