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仗局的锦公公
作者:开窗待明月 | 分类:古言 | 字数:110.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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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松桦自斨
松桦坐在板车上,初看到张沐川的时候有些不自在,只能是将头转到一旁,看拉板车的牛的牛尾巴。
在空中一甩一甩的,看得他更加的不自在了。
他在等,等张沐川说话,可偏偏的张沐川就是不开口,他只好将头转过来,看向张沐川。
“张公子可是有事?”此刻的他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烂发污,在东厂厂卫的盘问下,多少都是要吃些苦头的。
而站在对面的张沐川,一身青蓝暗底宝相花缠枝直身缀,头发用银簪束好。
看起来那是相当的精神。
张沐川也知道自己没什么事,但就是想来见一见松桦,此刻被松桦一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道,“就是来送送你。”
松桦将前衣襟上的褶皱抚平,“奴婢一个犯人,就不劳烦张公子相送了。”
张沐川的脸上微微的挂了笑,但这笑容也实在是勉强。饶是松桦的语气不好,他也没生气,而是继续道,“其实我也是来道歉的。”
这话说的松桦一惊,张沐川怎么可能来道歉呢,怎么会来道歉呢?
张沐川是君子,君子本就应该坦荡荡,只有自己才是小人,他才是卑鄙小人。
想到这里,松桦顿悟了,张沐川是一个君子,一个有赤子之心的人。
做错了便来道歉,没什么可以遮掩的。
松桦看向张沐川的眼神都温柔了起来,笑着道,“公子不必来道歉,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奴婢都是知道的,也都是奴婢允许的。”
张沐川惊讶极了,看向松桦,“你都知道?”
“刚开始是不知道的,后面慢慢的琢磨过来了。”一个京城高门的公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又怎么会栽在自己手中。
松桦知道自己空有几分好相貌,但是还没到倾国倾城,让人迷了心智的地步。
“张大人做的是好事,奴婢虽然为奴,但也分得清好歹。”当初他一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的儿郎,不就是爹娘横死,家中没了田产,才被纪家人拿捏了卖身契,最后落得一个伶人的下场。
只伶人就算了,还要帮着纪文去打探消息,不择手段,残害无辜,做了许多的坏事。他曾经引诱过人走上邪路,也曾经对妇孺孩童下过杀手,实在是罪孽的很。
张沐川一脸震惊的看着松桦,“所以后来你是将计就计,故意将那些消息透给我的?”
松桦微微点头,“张公子还是太年少了,不如那位宋督公做事周密。”
那位东厂督公才是真正的摆了纪文一道,先虚后实,虚虚实实的让人看不真切,只能将自身的本事都拿出来。
却又让对方看了个清楚明白。
张沐川极为震惊,“不行,你这是有功的,我要去求我父亲,到时候饶你一命!”说完就要往回跑,他想,自己应该跑着去找父亲,让父亲上奏本,给松桦一条活路。
松桦忙道,“公子!”
他曾经无数次这样呼唤过的公子!是青春年少,无所畏惧的公子,此刻也是这般,是他能将真心托付的公子啊!
张沐川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松桦,“你还有其他事?”
松桦点了点头,“奴的头发乱了,公子可否将头上的簪子与奴,奴好理一理头发。”
这要求奇怪的很。
但是在张沐川看来好像又不怎么奇怪,因为在他的眼中,松桦一直是个仗着自己的相貌为所欲为的人,自然也是个对自己的相貌格外重视的人。
“好,你素来喜欢各色各样的簪子,头上没了簪子总会觉得不习惯,只我这簪子不好,你先凑合用。”张沐川说着将头上的银簪子拔了下来递给了松桦。
这簪子造型简朴,末端只轻轻一弯,被工匠师父几刀刻下去,雕成了一朵祥云模样。本就是和张沐川身上的宝相花相呼应的。
大道至简,若坐云端。
大明百姓,求生也拜佛,求一个好未来,也求心底安宁。
松桦摸着手中那硬邦邦沉甸甸的簪子,知道这并不是纯银的,但却更合他的心意,摩挲着簪子,“祥云遇鹤,乃是天作之合。张公子是我的知己,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这话说的稀里糊涂。
张沐川反问,“你想说什么?”
松桦抬起头来看向张沐川,“我本就是杭州人氏,这一生做了许多的错事,实在是罄竹难书。都说故土难离,我最喜西湖景致,一走却也难过,想来也是故土难离,倒不如就留在这里。”
“多谢张公子,也对不住张公子了。”
松桦看向张沐川,说完这话之后,直接将那银簪子插入了喉咙处,顿时那血顺着伤口流了下来。
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张沐川就看到那血染透了松桦的衣襟,他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松桦的右手死死的握着那簪子上的祥云,他想,这张公子总是傻乎乎的,像他幼时村头里正家的傻儿子。
他那个时候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还老是欺负人家。
想到这里,松桦朝着他扯了扯嘴角,但只要稍微一动,便会觉得浑身疼。
但松桦仍旧用了全身的力气,将那簪子从脖子里扯了出来,士为知己者死,他将张沐川引为知己,所以死了也行。
喷溅出来的血,就这样落在了张沐川的身前,此刻的张沐川像是被人打了一棒子一般,跌在地上,忙道,“来人!快来人!救人啊!”
松桦想要给张沐川说,他都这样了,没人能救得了,也不用救了。
可是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最后脖子一歪,靠在板车架子上,看着张沐川,心里感叹了一句,下辈子要做一朵云才好。
可是他这样罪孽深重的人能做云吗?
捏着那银簪子,缓缓的闭上了眼。
清月靠在车厢中,百无聊赖的等张沐川和松桦说话,说完他们就可以走了。
没想到等到的却是德宝骑着马一路飞奔过来,面容严肃。
锦言一看便知道是出了事了,“怎么了?”
“刚刚松桦自戕了,找了大夫瞧过,已经彻底没气了。”
这事来的突然,清月和锦言听了都皱眉,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良久锦言才道,“既然人已经死了,先入土为安罢,将尸首交给张公子,后事让他来处理。”
德宝称是,转身去安排了。
锦言放下车帘子,看向清月,慢慢的道,“等会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清月也没了回京城的好心情,只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马车慢慢前行,清月低着头,时不时的吃一块点心。
锦言看出了清月的不开心,递过去一盏温水,“别噎着了。”
清月接过去喝了,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去,倒是身体舒服一些了。
“你若是不开心,我们可以说些别的。”锦言看着清月,目光灼灼,只在心里暗骂,这松桦死的太不是时候了。
清月抬头,撞上了锦言担忧的目光,便将周身的悲伤气氛给隐了去,笑着道,“那便说些别的罢,对了,你这段时间忙,我有个事想要请教你。”
“请教算不上,你直接说便是了。”锦言温和的笑着。
清月想了想问,“林家是从景熙年间开始败落的,我在想,一个遍布苏杭扬,应天府的富裕之家,能这么快败落吗?”
锦言想了想,“若只是家中族人经营生意不善,确实不会在几年内败落,毕竟这偌大的家族中只要还有一个人立得住,哪怕是女子,也能撑一撑,不会这么快的。”
江南地区,女子行商也是有的,只不过别太抛头露面,打着家中男人的旗号,谁也不会说什么。
清月皱眉,“可是林家败落了,从江南有名的布匹商人,到沦落到在街市上卖饼子。”
锦言接了一句,“林墨竹的父母也早亡了,亡在景熙十一年的冬天,说是得了重病,药石无灵。”
看向清月,“那个时候我还没当上东厂督主,帮不了他们。”
景熙十一年春,林墨竹故去,太子和晋王的争斗进入了白热化,双方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那个时候的锦言跟着太子,也如履薄冰一般,哪里还有时间去探查林墨竹的生身母亲。
这点清月表示理解,“生老病死乃是人生无常,纵使那时候你有权有势,可若是真的得了治不好的病,你也无法。”
锦言点点头。
“咱们说回林家来,你觉得林家这么快败落是因着什么?全家没有一个人立得住的?”
锦言听清月说完,也皱眉,“不大可能,毕竟这种这么多人呢,总有一个有能耐的。除非是有人故意插手想让林家败落,且这人能耐不小。”
“意思是说,同行对手不行?”
“可以,但是需要很长时间,毕竟就像是打斗,武者武力相当,分出胜负是需要时间的。”
清月补充,“可若是成人打稚儿就快多了,基本上几下就完。”
锦言微微点头,“正是这个理儿。”
清月却觉得郁闷的很,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有人想要林家败落,是淑妃吗?
可林家好歹是淑妃的母家,母家败落有什么好的?哪怕是看不上林墨竹,那也只让林墨竹一房败落就成了,怎么还全都败落?
实在是让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