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镇江何许人也？

副团级的边防武警警官，哪能听不出熊斌的言外之意！

敏登确实没死在他们边防边检站的办案区。

但死在医院的抢救室里跟死在他们边检站的办案区，差别真不大了，他作为主抓侦查办案执法的副站长，本身就难辞其咎，更何况这货本来就是他亲自带队抓捕的。

这一下，当真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那啥也是了！

地方公安没有对现役军人的执法权，只能把他移交给边防总队的纠察部门，而部队纠察部门最后也必须把调查结果通报给地方公安！

同样的，地方公安这边也会把自己的调查结果反馈给部队。

这事现在弄得两边都蛋疼。

熊斌和明镇江打完眼睛仗之后就下了车，让夭江山和骆鹏飞继续回车上陪同明镇江。

不是不信任，是程序上得这么做。

熊斌下车后继续找上岩松林，深入了解敏登的情况去了。

至于局长那边，招呼一声就行了。

反正本来熊斌到瑞利来当这个副局长就是带着上级任务来临时挂职的，说是分管刑侦工作，但事实上除了任务之外发生在本地的案子他基本上都不会去过问。

敏登的身份就在那摆着，虽然他死在瑞利的地界上，但因为他是金豪国际的关联人，这起案件反倒是瑞利本地的刑侦大队管不了太多了。

当然，明面上他的死还是得由瑞利市局刑侦大队来立案侦查的。

岩松林虽然是半路出家的刑侦大队长，但熊斌是老刑侦，很快就把他带上路了，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让他去调查敏登的死因熊斌也很放心。

只是这么大的事情，熊斌得随时了解情况并通报给上级，上级才能及时根据各方汇总的情况进行下一步动作。

时间过得很快，刑侦大队的侦查员已经问询完了从敏登入院到嗝屁这个时间段内所有和他有过接触的人。

也还好是在急诊科，这边的医生对刑侦大队的工作配合度极高，要是放在外科那边，依着外科那帮医护人员对瑞利市警务局的怨念，估计工作氛围就不会太好了。

毕竟上一年的九二二枪战就是在外科住院部楼道里发生的，子弹嗖嗖乱飞，那可不是拍电影！那个时候外科住院部很多医护人员都还在工作，都被吓得不轻！

饶是医生见的生死可能比警察更多，但在华夏境内枪战事件也是绝大多数人一生都见不到的场景啊！

枪声是没有影视作品里那么震撼，但流弹乱飞很要命的说！

扯远了，拉回来。

“经过对急诊科所有接触过敏登的医护人员和几个边防战士的问询调查，目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敏登的尸检还没有结束，具体的情况还得等检验报告出来才能判断，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不是死于热射病，而是他杀！”

岩松林在医生办公室里对熊斌说。

“嗯，法医那边已经跟我说过了，急性气栓，杀人的人必须懂医学知识，而且能在边防战士的眼皮子底下从容动手并全身而退，那动手的人绝对不简单！”

熊斌也点头说。

“监控看了没有？”熊斌突然想到什么，问道。

“正在调看，但抢救室里没有摄像头，可能没啥收获。”

岩松林直挠头。

“边防战士这边可以不用管了，他们不懂那个杀人手法，现在的重点放在跟敏登接触过的医护人员身上，特别是护士！”

熊斌接着说，“在其他线索出现之前，只能从他们入手，该控制的人控制好，先收队吧，在这扎堆也不是个事！”

很快的，警局的人就带着跟敏登的死可能有关系的全部人陆续离开了医院。

而谁也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二十多分钟，医院停车场角落的一辆黑色丰田皇冠也打着火，离开了医院。

熊斌他们撤离医院，并不是在医院一无所获，只是在医院的办公室讨论案情实在太别扭。

在医院的监控室里一帧帧抠录像效率实在太低，而且也不方便，岩松林吩咐侦查员在粗略扫过一遍急诊科出入口和楼道里的监控视频之后，干脆地把那些视频全部拷贝回刑侦大队，慢慢看。

至于敏登的尸体，在法医检验、取样完了之后就联系了殡仪馆拉走封存了。

按照一般的办案程序，敏登被采取强制措施之后是要通知家属或者公司的，但他是外国人，从法理上来说直属公司也不在国内，而且对他采取措施的是边防武警，通知义务不在瑞利警局这边，这个问题也就被熊斌故意略过了。

回到市局之后，熊斌安排岩松林领着刑侦大队的人把所有人都带到侦查办案区，一一做了笔录，同时也抽空把侦查进度向杨雪峰直接做了汇报。

杨雪峰对这事也是挺无语的。

谋划了一年多，让冷焱冒着暴露的危险才好不容易钓到敏登这条大鱼，还想着以他为突破口，把调查视线正大光明地转到金豪身上来，没成想还啥都没问出来呢，这货就死翘翘了！

第229章 一团乱麻

而且，结合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明镇江的结果是好不了了。

无他。

敏登的死，从头到尾撸下来，明镇江在审讯过程中的违规操作就是开端！

严格来说，那都已经不是违规操作了，刑讯逼供致使嫌疑人休克，已经算是犯罪了！

至于当时的敏登是真休克了还是装的，那都不重要了，因为现在他已经死无对证了！

所幸法医能检出敏登的死因，医院也准确地记录了他死的时间，急诊科也对整个出诊过程做了详细记录。

至少，他在被抬上救护车之前生命体征是平稳的，送到医院后还做了全身检查，血都抽了好几管。

医院急诊科也是被搞得没脾气了。

本来就忙得不可开交，现在病人死球了，经手的医生护士一共有四个，全被刑侦大队打包带走了！

搞得医院只能紧急取消了轮休班组的休假，才堪堪稳住局面！

可以说是死敏登一个，把瑞利边检站崩了一半！顺带着还把刑侦大队和医院都搞得鸡飞狗跳！

熊斌在身体恢复返岗之后基本上不再加班了，这回也给薅过来熬了个通宵。

边防部队来的人很快，德弘支队接到省总队的命令后直接就派了工作组下来，晚饭都没吃直接把明镇江他们四人带走，连夜送往总队去了。

至于分到视频抠图任务的两位仁兄，大概是最头疼的两人。

他们的任务把从敏登入院到宣告死亡这四个多小时的急诊科监控录像全部撸一遍，从中挑出线索来！

可别真以为就只用看一遍就好！

四个多小时的监控视频，可不止是一个监控探头！

急诊科门口、抢救室通道、医生办公室……不同方向不同角度，近一天一夜下来，两个精壮的小伙硬是被电脑显示器摧残得满眼血丝，俩黑眼圈浓重得演熊猫都不用化妆了！

然鹅并没有什么卵用，结果是一无所获。

不能怪他们眼神不好，实在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太难辨认了！

工作时间都是一窝白衣口罩侠，就2010年的监控探头那感人的像素，怎一个呵呵了得！

画面不放大还好，还能分辨出来医生和护士，一放大就全糊了，只能看出画面里是人形生物！

折腾一夜才知道是他们自己业务不精，拷贝录像带的优盘容量不够，就拷贝了一堆压缩视频回来！

这篓子捅得，让同样熬得两眼猩红的熊斌差点没忍住揍两位仁兄一顿，然后让正准备睡觉夭江山和骆鹏飞接手工作！

于是两人只好强制开机，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换了移动硬盘去重新拷贝视频文件，重新抠图。

好在其他方面没再出问题。

医生护士都信誓旦旦地保证敏登的体检结果真实有效，入院前除了轻度脱水、轻微低血糖之外没有任何其他问题，开出的处方除了葡萄糖氯化钠注射液之外啥都没有！

而且从医院调取的用药记录也证明了这一点！

很快的，刑技大队和法医的检验报告也出来了。

尸检结果是气栓导致心肺血管大面积栓塞，这只是敏登死亡的原因之一。

同时，血检报告显示在敏登血液中检出了司可巴比妥、琥珀胆碱和绝对致死剂量的氯化钾！

这三种药物，出现在医院再正常不过。

司可巴比妥是催眠镇静剂，主要用于治疗失眠，也用作短效麻醉剂；琥珀胆碱是肌肉松弛剂， 主要用于手术准备；氯化钾则是用于平衡电解质，静滴救人静推要命！

它们三样合在一起，则只有一个用途：注射死刑！

这特么是怕敏登死得不够快、死得不够彻底，上了双保险啊！

熊斌的眉头都皱得能夹死苍蝇！

好消息是现在基本上能确定刑讯逼供不是导致敏登死亡的原因，明镇江这位戍边多年的边境卫士不用因此上军事法庭了。

坏消息是敏登死亡这锅落在了在医院看护的中尉和两名战士头上了！

三个人看护着，还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眼皮子底下把看护对象给杀了，这责任也不是一般的重大！最轻都得提前退役！

至于第三份报告，是对现场提取的注射液残液、输液器的检验结果。

一大堆的专业术语和检验过程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注射液残液就是正常的葡萄糖氯化钠溶液，输液器中也没有检出其他药物残留，连指纹都没有一个！

好吧，现在医生和护士的事也没了，光剩下刑侦大队的事了！

熊斌只能使劲搓了两把老脸，然后下令岩松林把在办案中心喂了一夜蚊子的医生护士全须全尾地送回医院，还得跟医院对接清楚！

整个刑侦大队，甚至是大半个瑞利市警务局，昨天的夜基本上都白熬了。

“熊局，你说这都什么事？！这敏登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啊？用那么高明的手段杀了他，顺手还给我们撩进去四个武警官兵！”

刑侦大队办公室里，岩松林看完几份检验报告，满嘴苦涩地问熊斌。

他是真的满嘴苦，经常熬夜肝火烧的。

自从调任刑侦大队长，他就没怎么休息过。

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刑警，要当好大队长，要带好队伍就要比专职刑警付出更多的努力！

保温杯里的枸杞就没断过！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我这也没啥头绪！在没有更多线索和证据出现之前，给我盯好那四个医护人员！你别告诉我谁特么有本事在不接触的情况下把上百毫升的空气和死刑用的药剂注射到敏登身体里去！”

熊斌也很焦灼。

“不过现在，第一任务是赶紧睡觉！你们所有参与这个案子调查的人，都先睡觉去！休息好了再来理这团乱麻！”

撵走岩松林之后，熊斌找大队内勤要来了整个案子截止目前的所有材料，仔细翻阅。

十四份询问笔录，七份辨认笔录，熊斌看得尤为仔细。

十四份询问笔录，是三名边防官兵和四名医护人员的两次询问笔录，询问的时候，大致的问题是一样的，但细节方面会有一些差异，以此形成互补，初步形成书证材料。

辨认笔录则是通过对一定数量的人物照片进行辨认，然后确认关系人身份的书证材料。

熊斌花了近一个小时，几乎一字一字地抠完了那一摞材料。

询问笔录上，抓不到任何头绪。

边防官兵和医护人员在侦查员的各种问题中给出的答案，基本上都是能够完全相互印证的！

从急诊科医生出诊到敏登入院，再到其死亡，整个过程七人都在不同的时间段跟他有过接触，但谁都没有杀人的动机！

而七份辨认笔录，让熊斌的精神立马为之一振！

医护人员的四份辨认笔录依旧没有任何问题，他们全都在一堆人的照片中准确地辨认出了自己的同事和三名边防官兵！

问题出在三名边防官兵的辨认笔录上！

三个人也都辨认出了自己的战友和四名急诊科医护人员，但均表示四名医护人员中没有他们见到的最后一个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