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雨倾泻而下，雨声嘈杂，地面上漾起一圈圈波纹，灰暗的天空下，街道清冷冷的。在这样适合躺在温暖被窝的天气里，江白刚下班。

她略微抬起伞面，雨滴顺着伞滴答落入水面溅起不起眼的波澜。视野前方，马路边上供人休息的长椅上孤零零地坐着一个人，正抬头看着天空，任由凶猛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

雨太大了，像透明的帘子一般挡在她和他的中间，人影在其中看不真切。

江白不明白云暮为什么会坐在那儿淋雨，她缓缓走近，并不急于给他打伞，只是悄无声息地观察他。

在她眼里，此时的云暮给人一种脆弱阴郁之感，雨水将他的发丝黏在脸上，乱糟糟的，倒是嘴唇，红润润的，衬得肤色带有一丝病态的苍白，颓靡极了，犹如一朵衰败的花。

她静静地打量这个暗自伤怀的男人，一点给他打伞的动作都没有，眼神平静，骤然间，一声轰隆雷响打破了她的平静，好像是为了报复她此时的铁石心肠。

听到突然爆发的雷声，江白确实被吓了一跳，连心脏都跟着抖动了下。

但很快，她缓过来，不过……她看到不远处的云暮好像在雷鸣时刻颤抖了下，高昂的头颅低垂下来，江白隔着雨幕看不清的是，此时的云暮微敛起眼眸，雨水顺着睫毛往下淌，好像他这个人正在哭着一样。

“轰隆！”

雷声又响了一下，这下江白看清了云暮身体的颤抖。

她朝他走过去，脚步溅踏在水塘上的声音响起，越来越近，“砰”！两把伞碰撞在一起，江白退后几步捏着伞柄站稳看去，一个路人打着伞匆匆离去。

云暮被这动静惊醒，朝她的方向看过来，雨水从他眼睫划过：“你下班了？”他勉强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他的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响雷在天空炸开，果不其然，云暮不着痕迹地瑟缩了一下，望着他微颤的睫毛，江白缓缓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将自己的伞往他那个方向挪移。

“我刚下班，你怎么坐这儿淋雨，不回去？”她问。

“我怕打雷，怕得走不动路了。”云暮半开玩笑地说，“我刚下班没多久，就下了大暴雨，索性在你们公司这边坐一会儿。”

“江白，你能陪我坐一会儿吗？”他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江白看着潮湿的椅面没说话，云暮也反应过来，连忙用袖子擦水。

江白无奈地阻止了他，“别擦了，你衣服也是湿的。”

云暮顿住：“啊，我都忘了，抱歉。”

“没事，站着也一样，你想说什么？”江白随口问道。

云暮抬头看着灰暗的天空：“江白，你怕打雷吗？”

“还好，不是很怕。”

“其实……我还挺怕打雷的。”云暮抿唇笑了笑，眼里也没有一丝笑意，声音也变得低沉，“小时候，我爸和我妈因为某些事离婚了，后来我爸带着我走了。他工作很忙，我经常一个人待在家，有时候到半夜都不见他回来。”

“每次下雨打雷，我都是一个人。有一次打雷，电突然停了，家里黑漆漆的，我躲在被窝里很害怕，从那次开始，我就害怕打雷了。”

“之前，我上大学的时候，爸妈说要复婚，结果他们又开始吵了起来，这两天还打了 电话给我。”

他又笑了起来，江白觉得他连笑的力气都要没了。

“抱歉，跟你抱怨了那么多。”云暮站起来。

“没什么。前面有个便利店，我带你去买把伞吧。”

“好。”

……

云暮撑着伞，余光瞥向身旁人的侧脸，微妙地感到了难为情。

他方才情绪低落，一时钻了牛角尖，就那样淋着雨坐在长椅上待了好一会儿。

他低下头看着她挂着几滴雨水的头发，心想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幼稚呢？

到了便利店，两人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云暮看着江白离开座位，没多久又回来了。手上捧着两杯热饮，左手臂上还挂着一条白毛巾。

“给。”

云暮看着面前的毛巾和放在桌上的热饮，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好像受凉了，不然为什么身体烧烧的呢？

“谢谢。”声音低沉沉的。

“这些多少钱，我还你。”

“不……20。”

“好。”

他拿起毛巾盖在自己的头发上，左搓搓右搓搓，透过毛巾瞧着面前的人，她没喝面前的热饮，只是沉静地透过窗户看向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头发没有水再滴下来了，云暮将毛巾仔细地叠好轻轻地放在一边，指尖试探下杯子的温度，然后双手捧起。

感觉掌心的冰凉都要被这温度融化了，他的神经也舒缓下来，喝了一口温热的奶茶，眉眼舒展，也跟着看向外面。

第一次觉得，下雨时的天色也没那么灰暗。

期间，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

雨势渐渐变小，纸杯里的奶茶一点点见底，安静的氛围被打破，“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看着拿起伞准备走的江白，云暮抿唇，捋了下额头垂下来的发丝：“好，今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

江白走了，云暮默默揪着柔软潮湿的毛巾，不经意瞥见江白好像一口没喝的热饮。

浪费不好，他想，毕竟是花了钱的。

指尖蜷缩，仿佛在挣扎，好一会，这双骨节分明的手还是将那一杯变凉的奶茶拿到自己面前。

玻璃上映着一张纠结的脸旁，玻璃上的人举起这纸杯，放到自己的唇边。

红唇碰到纸杯略微湿润的地方，接着仰头，一口饮下。

喝完，云暮看着玻璃上的面容，才回过神来，耳朵红得要滴血，他刚刚，刚刚，怎么？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他扶额，遮住微烫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