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科微醺醉意，醉眼朦胧，看上去是真的醉了。

但是我却不敢再随便坐在椅子上了，而是正襟危坐，认认真真的听杜科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

我觉得今天我才第一次认识杜科，这个人跟我想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他把酒杯端起来，跟我讲：“陈彬，来，我们再走一个？”

我和他碰了一杯，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凑到我面前道：

“我们这个拓展环境有限公司很有意思，黄海山找到我，投钱给我，不问业绩， 不求回报，这是一种什么精神？难道这就是大企业家的博大胸怀吗？是看我杜科可怜，在家族是笑柄，他要拉我一把？”

“还有啊，我们的周哥积极的支持我工作，鼓励我参与政府投标，表态支持我公司的发展，周哥是不是要通过我接触我们杜家，攀我爷爷的高枝啊？”

“还有你陈老弟，这么优秀的人才，陪我这个太子去欧洲瞎混，混了一个月回来，兴致勃勃的给周哥汇报工作，周哥兴致阑珊，激情昂扬的去找黄海山，黄海山跟你谈大格局，谈情怀！

哈哈……”

杜科把酒杯一放，问我：

“陈彬，你说我醉了没？”

我后背汗都冒出来了，他妈的，杜科这是跟我放大招啊。

我道：

“杜哥，您没醉， 我懵逼！搞不明白！”

杜科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我跟你讲，黄海山也好，还是周小双也罢，他们才不管我们公司项目能不能落地呢！他们想要的是试点政策。

只要试点政策落在了周小双的地盘上，周小双一启动招标，公平公正，我杜科的这一套能成？国内的招标是个什么情况你知道，豁得出去的人多得很。

我们他妈的全套瑞典设备，怎么跟人家竞争？我们就是炮灰嘛！”

杜科把手一摊，道：

“但是没有关系啊，试点一旦确定了，上面的转向资金就会往下面来，项目终究会落地啊！只是落不到我们身上而已。

项目一旦落地，黄海山想投资搞锂电池厂的，政策来了，大不了就用政府资金开个锂电池环保工程的项目而已嘛，工厂能投产，环保能达标，百年大计就成了呀！

周小双年纪轻轻，搞成这么大环保试点，同时因为这个试点还成功引进了这么牛逼的一家大型企业，他的成功可以大书特书，不仅推动了地方经济的发展，而且还推动了地方经济高质量的发展，他要什么关系背景嘛，我们体制内提拔干部主要还是看能力，看水平。

周哥这么厉害的水平，这么强的工作能力，组织上能不提拔？

陈彬，你看，结果多美滋滋的……”

我听着杜科的这番话，直接都躺到椅子上去了，狗日的觉得脑子不够用，我梳理一下，黄海山搞这么一个环保公司，谈了这么多格局情怀，一句话，忽悠杜科在上面发力，利用上面领导的影响力把政策往下落。

政策落下来了，试点定了，资金到了，至于项目是不是杜科来做，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

你还不能说这是过河拆桥，因为政府招标本就要公平公正啊，黄海山还在杜科的公司投了钱进来啊，你能说黄海山不是为项目投钱的吗？

我一下就明白了，这里面敢情是这个套路，难怪我去欧洲回广州，无论是黄海山还是周小双，压根儿就不关心呢！

他们关心的不在项目，而在政策， 而能够影响政策的人是杜科！

黄海山其实就是拿两千万给杜科玩儿呢，玩得舒服了，买个政策落地而已，他妈的个逼的，亏老子还天天认真学习，努力工作呢。

我给公司招聘的每个人都不马虎，因为我还是想着公司这么立起来了，那是要干事儿的，要打仗的。

我真是太天真了，黄海山投两千万只是让我玩一玩过家家呢！

关键是周小双早就一眼看透了，看透之后他和黄海山直接默契了，我尼玛后知后觉，什么狗屁都搞不明白，哎，真的是太可怜了。

杜科又喝了一杯酒，道：

“陈彬，这里面有个最大的悖论，你想啊！我千方百计利用自己专家的身份，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我的一点关系，或者说我们家里的一点关系，把这个项目搞落地了！

如果说黄海山真是有情怀的人，我们周哥真的是一心想我发财的人，这个项目我们做了，4亿美金的项目我们干成了！

陈彬，你想啊，政策是我喊的，项目又我做了，钱让我赚得盆满钵满了，你觉得赚这种钱，社会怎么看我，老百姓怎么看我啊？

风险巨大啊，周小双这么聪明的人，他会干这种事情吗？黄海山这么狡诈的人，他会给自己留这么一大污点，是不是？”

我都要给杜科跪了！

这姓杜的家伙扮猪吃老虎，我还记得康伟说杜科是个神经病，思想非常极端，极端到无法沟通。

我自己接触之后，我也发现好像真的是这样，尤其是欧洲之行，杜科硬是让我抓狂得很，觉得这公子哥儿水平是高，但是就是生在象牙塔里面，不了解国情，不了解百姓，不了解社会。

现在看来这都是扯淡的，一切都尼玛是人设，杜科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我能想到的他了若指掌，我想不到的，他洞若观火。

如果把这个局当成一个牌局，打牌的人是老黄，杜科还有周小双，我尼玛就是个跑腿打杂的。

当然，我还是老黄和周小双埋的一颗暗子，但是有什么用嘛，杜科开局就把两家的牌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我想到了赌局上的一句名言，那就是在赌局上如果五分钟还没有发现谁是傻帽，那傻帽就是你自己。

现在这个局到了这个样子了，这个局怎么进行下去？

我忽然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周小双和老黄跟我讲得郑重其事的，其实是准备把我当龙套用呢！

但是现在杜科好像不准备让我干这个龙套了，他想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