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光线从敞开的入口进入里面时，所有人都眯起了眼睛，可适应后眼中又只剩下了麻木，那些衣不蔽体的女人甚至连遮掩一下身体都不知道。

黎羽闭住气不顾地上的肮脏，用玄冥剑将所有人身上的锁链斩开，却只有三四个人知道往外逃，其余的人动都不愿动，心底不由得有一团无名的火在发酵，这些人已经被折磨得失去了人性，此刻怕是杀了他们都不知道反抗。

这时一个乞丐一样的小孩在地道口喊了一句“吃饭了”，顿时如一块石头丢入死气沉沉的水潭中，余下的人像野兽一般四肢并用往外冲。

黎羽忽然很想杀人，只有鲜血才能熄灭他胸中的那股怒火。

侯锦林已经在外面组织那几个自己逃出来的人生火做饭了，看得出他的脸色也异常难看，大概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后游戏人间的他就没想过这世间还会有如此悲惨的场景。

米是在周围房间中找到的最粗糙的米，黑乎乎的还掺了沙土，显然就是给他们投食用的。所有人都围在那口大锅旁，若不是侯锦林打翻了两人，怕是这些人连那些生米都能吞了。

一阵冷风吹过，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这些人又都开始往灶口处挤。

侯锦林的拳头攥得咔吧吧响，几步走到那几个泼皮身前对着嘴巴被塞住的他们道：“我答应过不杀你们，所以我就不会杀你们。”

在几个泼皮或感激或放松的眼神中，候锦云的声音冷得如这冬日里的大冰茬子，“我会把你们交给他们，由他们来决定你们的命运。”

说罢候锦云将四人挨个踢到那群受害者附近，大声怒吼道：“你们冷么？他们有衣服！你们饿么？他们有食物！你们有怨愤么？他们就是作践你们的人渣！抢了就是自己的，打死他们就是为自己复仇，干啊……”

现场沉静了一下，接着那些人彻底化身为野兽，在黎羽二人目瞪口呆中扑向那四个诱拐他们、折磨他们、玩弄他们的泼皮。

凄厉的哀嚎声传出了天际，候锦云不再看那里的情景，脚步沉重地走到黎羽身边，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断墙上，嘴中像是喃喃又像是在同黎羽说：“我像不像一个恶鬼？”

黎羽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在其身旁坐下，平静道：“我自认比你见识过更多的人间悲苦，可见到这里的事情，我心里只想着杀人。在地狱里走一遭，能把自己折磨成恶鬼，说明你的血还不冷。”

“谢谢！”

候锦云双手紧紧握拳重重地锤在自己的大腿上，杀气腾腾道：“一日不把这些买卖人口的渣滓都杀光，我一日不离开这个地方！”

当大米粥熟了的时候，那四个泼皮已经辨认不出原本的形状了。那群被囚禁者已经没有人在乎吃食，或嚎啕大哭、或默默而泣、或瘫坐在地上木然地望着清朗的天空不发一声。

“至少这些人重新成了人，有了对未来的担忧。”黎羽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道：“我们再推他们一把，让他们重新对生活产生希望。”

黎羽唤出了阿狸，先给所有人刷了一遍治疗术，让这些人身上的伤连同冻伤几乎都在短时间好转。

这些人如何见过这等神奇的法术，惊叹一阵后纷纷跪在地上称黎羽和阿狸是神仙。

候锦云有些看不过，刚要阻止，却被黎羽止住道：“别说话，看我的。”

待众人磕过一通头，黎羽才道：“我不是神仙，但我是奉神仙旨意前来解救尔等的使者。尔等的磨难神仙已经知晓，这是对尔等前世德行有亏的惩罚。如今磨难已去，前世的因果也已偿还，尔等当重获新生，好生经营自己的生活，不做亏心之事，来世当投身富贵人家。”

果然众人闻言眼中悲戚之意大减，再次纷纷拜谢神仙恩典，待抬起头时却又见每人身前出现十枚金币，黎羽二人却不见了身影，只有声音传了过来：“区区金钱以抚尔等心伤，待吃过饭食各自离去罢。”

众人喜极而泣，再次大声叩谢神恩。

离得远了，候锦云挣开被黎羽扯住的衣袖道：“黎兄，你这可是妖言惑众了！”旋即又哈哈大笑道：“不过这是我遇到的最让人舒服的妖言惑众。”

“水可覆舟亦能载舟。神鬼之说用得好了能让人明心知礼，对生活充满希望；只是也太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所乘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才导致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都视其为洪水猛兽。这次让你觉得舒坦，也不过是我将之用在了善事之上。”

黎羽无所谓地笑了笑，“其实我做事情好些时候都是只重结果而不择手段，有时甚至偏激，之所以没有成为恶人不过是在还坚守一些底线罢了。”

“锦云受教了！”候锦云对黎羽躬身道。

候锦云边走边琢磨黎羽的话，他觉得挺有道理的，关键是也挺对他的脾气的。走了一程才打破沉默道：“黎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也最恨这种拐卖人口的渣滓！而且这次的事情恐怕是没那么简单，我先跟你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再说。”虽然原着中没有提及，但黎羽隐隐觉得此事可能与之后的炼炉城事件有关联，反正时间也还充裕，大不了就当为民除害了。

“哈哈，有黎哥帮忙，这群渣滓就等着瑟瑟发抖吧！”

候锦云大笑道，“其实不单黎兄认为此事不简单，我也有这种感觉。平常买卖人口都很注重人员的健康和心态，可这次却连半死不活的都要，分明要的只有这些人的性命，无外乎血祭或修炼魔功等目的，很像是魔教的做派。说实话，若是黎哥不帮忙，小弟还真就有些心里没底，哈哈。”

不愧是日后能独当一面的人物，做事之前懂得用脑子思考分析。黎羽对着他挑了个大拇指，乐得这小子眉开眼笑的。

“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魔教早年就将许多手段偏激残暴的门派扫地出门，这种以人为祭的行为早已不容于正魔两道，所以你不必担心会因此事得罪魔教。只不知这是哪个邪门的路数，但能做到这种规模，背后的人物也不会简单。”

“能不得罪魔教就太好了！我这小胳膊腿儿可不想惹他们的麻烦！”候锦云夸张地拍着胸脯大大松了口气道，“不过黎哥你对魔教可是知道的挺多的。”

“平湖城那次我和魔教的酒肉僧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后来在那个相思蔓幻境中听他说了好多魔教的事。”黎羽随口扯了个谎便转移话题道：“你对杜公桥可还熟悉？”

“嗯，今晚十点杜公桥下交易。杜公桥位于饮马河上，在壶苇城南门外五里左右，地势开阔，不容易设下埋伏，咱们最好还是假扮成那几个泼皮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