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她又摸起自己的白发笑着对彩儿道：“彩儿你看，我终于找到与我白首的人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幸运……”

“只是不能再陪你玩了……”许蝶儿的声音有些失落，“彩儿你自由了……记得再找一个爱你的……脾气温柔的主人……”

许蝶儿嘴角有鲜血泣出，眸光更为黯淡了，那是强行断绝契约后的反噬。

彩儿瞬间就感觉到了，跳到许蝶儿身上“喳喳喳喳”地吵个不停，只是许蝶儿毫无所动。

许蝶儿将目光转到黎羽的脸上，强烈的冲动让她探下头，然后轻轻地吻在黎羽的唇上。只是这次许蝶儿的脸色没有变得更加红润，反而是苍白了好些。

许蝶儿也不在乎这些了，她将脸颊贴在黎羽的脸颊上，让小嘴尽量离黎羽的耳朵近一点儿。“黎大哥，蝶儿马上就来陪你了……蝶儿还有好些话要和你说……你这个坏家伙才两天就偷走了蝶儿的心……好想带着你回家……去见父母……见哥哥和曾祖爷爷……你、就是个坏家伙……”

许蝶儿伏在黎羽身上带着一抹满足的笑意闭上了眼睛。

彩儿感觉到了什么，悲切地“嘤嘤”叫个不停。良久，彩儿展翅飞到庙顶，然后极速俯冲而下，撞在许蝶儿身旁的青石地上。

一个半透明的白色光团出现在破庙中，默默地围绕着许蝶儿和彩儿飘动，有莹光在光团上闪烁，好像泪水。

好一会儿，光团中探出一只小手去摸许蝶儿的脸，结果却从她的脸上穿了过去。

光团微微颤动，这才想起自己是灵体，虽然能借助风或灵力去移动一些东西，但自己却没有触感，甚至不能抚摸。

光团失落地收回小手，没有什么不甘心，经年累月的时光早已让它习惯了淡然。

光团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许蝶儿身下的黎羽。这个男人给它一种熟悉的感觉，但任凭它如何思考都没有找到有关此人的回忆。

蓦地，光团一阵抖动，它看到眼前的男人身上溢出了青色的光，随即有力的心跳声在那具躯体中响起。胆小的光团霎时间消失在空气中。

青色的光包裹了黎羽全身，好像黎羽的身体就是光源。有灵气在其体内游走，其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不时出现蚯蚓一样的纹理，塌陷的胸口在缓缓恢复，折断的双臂也传出骨骼移位的“咔咔”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羽身上的青光逐渐敛去，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了趴在自己身上的人。

黎羽有些吃惊，下意识就想将身上的人推开，可却无法调动体内一毫的力量。黎羽只好细细打量身上的人。由于许蝶儿用脸颊贴着他，黎羽又没有力气转动脖子，因此只能看到许蝶儿的一小部分侧脸，以及她的白发。

“这人是谁？”

黎羽没有认出许蝶儿，他还在想着许蝶儿在哪，是不是两人都被那个皇抓住了，直到他有了扭头的力量。

是蝶儿？她的头发怎么白了？发生了什么？

黎羽还是认出了许蝶儿，只是他依旧发不出声音，只能试着用头去碰许蝶儿的脸。

可许蝶儿完全没有反应。

“蝶儿、蝶儿，你怎么了……”许久终于恢复声音的黎羽焦急地喊着。只是任凭他如何呼喊、晃动，许蝶儿始终动也未动。

蓦地，黎羽瞥见了一旁的五彩锦鸾。

地上有一小摊血，彩儿就倒在旁边，小小的脑袋上都是血，脖子似乎也折断了。旋即他又看到了虚空宝鉴，这东西许蝶儿可是宝贝得很，总是贴身携带着，黎羽想多看一眼都不给，如今却被随手丢在了地上。

一股寒意在黎羽体内蔓延。也不知怎地体内涌起一股力量，黎羽坐起身来，将许蝶儿放在自己腿上。手指颤抖地放在女孩的颈侧，其实不用测试他就知道了答案，有了知觉的他最先感觉到的就是许蝶儿躯体的冰冷。

一道白光泛起，幼体状态的阿狸出现在黎羽身旁。

“阿狸，治疗术！”

黎羽的声音平静得吓人。虽然阿狸进阶蜕化体后合体状态的黎羽也能释放治疗术，但比之阿狸单独释放的效果差了不止一筹。

阿狸有些委屈，合体状态下它和黎羽的认知都是同步的，但看着黎羽不容置疑的眼神，也只是“呜呜”叫了两声便老老实实地对着许蝶儿施放起治疗术。

“果然是你？”

消失的灵体光团又回来了，声音中居然有一丝兴奋，“先前看着你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原来是合体了！”

“是你！”

黎羽木然抬头，才发现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尤其是那斑驳的神像和那张破损的供桌，不是他入山时夜宿过的破庙还有哪个？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昨夜，是那个小家伙化身的大鸟把你俩带到这里的！”灵体光团探出一只小手指着彩儿道：“那个大鸟可漂亮了！小玉还是第一次见到！可惜它随着那个女孩去了，本来小玉还想和它做朋友的……”

“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黎羽急切道。

许是再次遇到黎羽觉得亲切，也许是前后目睹了两人和彩儿的事心怀怜悯，灵体光团将其看到和听到的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黎羽。

李小沫带来的伤痛还没有淡去，这许蝶儿就又在他的伤口上扎了一刀。

黎羽默默不语，只是将许蝶儿紧紧地搂在怀里。阿狸走过去，没了黎羽的命令，它也不再徒劳地释放治疗术，在黎羽腰侧蹭了蹭，随即挨着他的大腿蜷作一团。

光团小玉还想劝慰几句，可见气氛太过凝重，当下缩了缩身体便消失不见。

……

月升日落，夜晚再度来临。

不得不说这个破庙是真的很安静，往日里闹鬼的传闻让附近的村民都躲得远远地。黎羽就这么抱着许蝶儿坐了一天，而且似乎没有任何要改变的迹象。

忽然远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魔兽来了！魔兽袭村了！”可黎羽仍是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见。

很快，惊呼声越来越密集，村子里越来越嘈杂，并且有打斗和兽吼声传来。

黎羽被吵得睁开眼睛，刚要起身，却又觉得心灰意懒，心想：这里的村民住在山里，免不了要面对魔物的袭击，村民悍勇，灵师又不少，这种事情他们自己就能解决，自己过去也没什么意义。

虽然黎羽还是没有动身，但村里的杂乱已经打断了他的悲伤。

黎羽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方，轻轻将许蝶儿放在地上，又捧起彩儿，给它整了整毛发，放在许蝶儿怀中。最后才看向虚空宝鉴，这件世所难求的宝贝如今静静地躺在尘土中，被黎羽轻轻地捡了起来。

镜面满布裂痕。

黎羽愣住了，这不像摔打出现的裂纹，更像是不堪重负后自内部出现的破损。

想到许蝶儿的白发，黎羽恍然，这多半是许蝶儿献祭生命超负荷运转了此法宝。结果自己活着，许蝶儿却死了。

有一种痛叫做痛彻心扉，就是黎羽此刻的感受。

“不好啦——不好啦——”灵体小玉突然穿过墙壁闯了进来。

黎羽忙收摄心神，却发觉镜子上面湿漉漉的，原来不知觉间自己流泪了。

“不就是几头魔物么？至于大惊小怪的？”黎羽迅速擦干眼角道。

“黎……黎羽是吧？求求你帮帮大家！外面来了好多好多魔物，村民们已经无力应付了！”小玉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完，完全没有注意到黎羽的异样。

“这么多……”黎羽猛然想到了魔皇，既然五阶的魔皇都出世了，九黎山脉的魔物出现暴走也就很正常了。

“我去看看！”

黎羽松开攥的发青的手指，将虚空宝鉴放在许蝶儿身上，又将她收进使灵空间，这才喊起阿狸一同向庙外走去。

“对了，外面有个大家伙朝这里来了，你们可要先干掉它……喂喂，你听到了没？”小玉好像才想起来似的忙提醒黎羽道。

黎羽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