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情况有些不对劲！附近被奇怪的力量包围起来了，我们好像出不去了！”

『敏感』史蒂夫的声音第一次这么清晰的出现在了史蒂夫的耳畔。

这也就意味着，史蒂夫此刻已然彻底沉入到了意识的空间中。

“悲悼人偶似乎被外部力量（Dinnerbone）控制住了，哪怕是我，在这个时候，也很难找到出口。”

『敏感』史蒂夫说到这里，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

曾经的『敏感』，在进入303空间中时，被303发现，给予了他少部分力量。

这表现为，『敏感』能够更加清晰的洞察别人的内心。

甚至，可以带着诸多史蒂夫，进入到别人的心绪空间中。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

有一位观察者级别的造物，竟然介入到了这件事中，让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指引你进入到Herobrine的内心世界，我们也不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没关系的。”

史蒂夫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件事很奇妙，明明对方只是自己心绪的一个化身，曾经只能在意念之中彼此对话。而一旦进入到心绪空间中后，彼此却成为了真实存在的实体，可以触摸到、也可以对话交谈。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当你想要孤注一掷的时候，你只能孤注一掷，如若还在犹豫，那证明你还有别的路可选，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还在犹豫而已。”

“哪怕是在真实世界，我们几乎毫无胜算，倒不如另辟蹊径，在这里，找到化解一切的办法。”

史蒂夫看向前方。

“何况.......”

“Herobrine那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也很好奇啊。”

『敏感』史蒂夫有些错愕的抬起头，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被『愤怒』锤了一拳：

“好了，你可别像『无能』那样，遇到点什么挫折，就倒下了。”

他上前几步，走到史蒂夫的身后，对后面的‘史蒂夫’们招招手：

“都过来吧。”

“接下来.......”

“还有一场恶战要‘打’呢。”

“说不定这就是破局的关键呢！”『乐观』史蒂夫蹦蹦跳跳的跟上：“只要我们大家在一起，一定能找到出去的办法！”

“还有Herobrine ，我们要找到让祂回心转意的办法。”『理智』史蒂夫推推眼镜，踱步跟上。

.......

克里斯有些错愕的看着周围。

附近漆黑一片，脚下的材质很像是覆上一层薄水的镜面，依稀能够看见自己的影子。

——是的，虽然漆黑一片，但是他却能够看见自己。

“格雷夫？史蒂夫？你们在哪？”

克里斯大声呼喊着，很快便在面前找到了一个瘫软跪地的方块人，靠着手中的拔刀剑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他的喃喃自语很快传到克里斯的耳中：

“所以，我曾经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吗？”

“是我错误的理念，将人们引领到了更为极端的方向？”

“我所创立的联盟，是让Herobrine萌生出感染玩家、建立属于自己乌托邦想法的导火索？”

“现在这个世界发展的越来越可怕，每个人都变的残忍而狡黠，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一切的挥起砍刀，排除所有异己。而造成这一切的人，竟然包括我.......”

往昔的一幕幕回荡在格雷夫眼前。

以幻灯片的形式，让克里斯注意到。

那时的格雷夫联盟，威风凛凛，几乎只要加入其中，就等同于在这个世界宣告自己称王称霸。

“格雷夫！格雷夫！”

克里斯跑了过去，想要触碰他，可是手却在接触的瞬间化作透明的虚体。

“这.......”

“是格雷夫拒绝了你。”一个声音从后方响起。

克里斯茫然回头时，发现一个通体纯白的方块人慢慢走来，他脸部漆黑，双目猩红——克里斯隐隐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你好，我是303。”

303没有做过多的自我介绍，反倒是看向陷入迷茫的格雷夫。

都不用想，303便知道是某个游戏人间的倒吊人激化了悲悼人偶的作用，让过去的或悲怆或罪孽的记忆如毒蛇一般缠绕住了面前之人。

“他拒绝了你。所以，在心绪空间中，他无法感知到你。这也就意味着，你不能把他从这里拖出去。”

“那我该怎么做？”

303深吸了一口气。

随即，这黑色领域的方块边缘中出现了几道动感十足的绿色闪光，将其勾勒出一格一格、清晰可见的模样。

而随着绿光的出现，格雷夫的身体，从虚体变成了实体。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303喘了口气，道：

“试着和他说说话吧，他能听见的。”

第560章 烦人的村民：那就去赎罪啊！自怨自艾算什么！

“格雷夫！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克里斯摇了摇他的肩膀——这是可行的，在303的帮助下，他能碰到他，但是却无法拖动他的身体，拽着他离开心绪空间。

克里斯继续道：

“咱们得赶紧从这里出去！否则，我们的身体会被附近的徘徊者杀死，要么就被现实中的Herobrine感染成为傀儡！”

格雷夫一怔，显然是听见了克里斯的声音。

可刚升起的活力，就被繁重的情绪所淹没。

这是格雷夫第一次体会到抑郁。

对于这个世界所发生的变化，他深表痛心，从而产生过无数的愤怒、不解、迷茫与憎恨。

而如今，看到Herobrine的记忆之后。

挤压在心底无数的情感，全都变成了自责，深深的自责。

“我的领导，一直都是错误的吗？”

“大家对我的拥护，到底是真心实意的，还是仅仅想要得到强者的庇护而做出的违心之举。”

“如果我当时没有提出‘实力至上’的理念，玩家会不会秉持着和平发展的理念，与异族交友，将这个世界，营造成所有人理想中的乌托邦.......”

克里斯摇摇头：“这个世界错就错在没有规则、没有律法，在这个没有约束的世界里，能够始终保持高尚，本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即便你当初挥剑的理由从掠夺变为守护，也总有第二个‘格雷夫’会站起来。认清现实吧。”

“所以，在你看来，我就是罪魁祸首？”

跪倒在地的格雷夫缓缓抬起头，血泪从他浑浊的双目中缓缓流下，颇有一种被心绪空间同化的性质在。

克里斯有些无奈。

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好言相劝，怎么就被对方曲解成这个意思。

303在身后及时补充道：

“迷失在心绪空间中的人，意志就像是风中的落叶一样摇摆不定，不管你怎样好言相劝，都改变不了它们终将下坠的命运，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想办法接住它。”

“接住它？”

克里斯微微皱眉，303说的有些抽象，他正在尝试理解。

简单来说，要想办法去理解他，而后唤起他的动力与活力。只有这样，才能与被Dinnerbone修改过后的心绪空间相对抗。”

“理.......解？”

克里斯想到了很多。

当他还在史蒂夫小队的时候，就对玩家的行为感到无比的痛心——因为他们在无知中践踏了这个世界，妄图创立崭新的、残忍的规则，颠覆已有的一切。

史蒂夫告诉他要尝试理解。

但是当他看见无数生灵被玩家们欺负的不成模样时，他难免的会憎恨这一群体。

而如今，用错误理念领导了大部分玩家的‘罪魁祸首’就在面前。

克里斯却很难恨的起来。

因为，在被Notch复活之后，他亲自经历了很多很多。

因而明白这世界绝非非黑即白。

一个人的错误无法覆盖到整个群体，同样的，一个群体的错误，又怎能加扣于一人？

所以，他对格雷夫的抛出的问题，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不是罪魁祸首。”

“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罪人。”

“包括你，包括我，包括村民、动物、Herobrine.......还有许多许多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造物。”

303沉默的看着克里斯。

其实，他很想插一句嘴：克里斯，你不一样。

你的身上没有罪孽。

你的灵魂是干净的。

可你为了拯救那些挣扎于淤泥中的人，选择跳下这个大染缸。

但外界的腌臜很难掩盖住你灵魂的澄澈。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高尚的人，灵魂都在熠熠闪光。

但303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克里斯继续道：

“因为难以彼此共情，因为无法看到其余人的痛苦，我们做出了那么多的蠢事。”

“没有人胆敢保证，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错事。”

“一切细小的原因都如蝴蝶振翅一样，最终引发了海啸，每个人都是因，不得不去接受、改变如今的‘果’。”

克里斯的一番言论只是让格雷夫勉强好受了一些。

他还是颓唐的道：

“可我总觉得，一切因我而起。”

“我现在.......好难受，是不是再也没办法从这里出去了？”

“这就是我的报应.......我理应接受的报应。”

克里斯深深的吸了口气，周身的气压不断变低。

303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克里斯似乎是生气了。

“你口口声声说着是自己的行为导致了这一切，可你不仔细想想，你配吗！”

格雷夫很明显的一怔。

“国王的力量是你赠与的？那么多的玩家是你感染的？生物保护协会是你创立的？天上的眼睛是你引来的？”

“明明有那么多的外界因素在，可你却把这一切都归咎给自己！？”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这个世界的主宰吗？能够引发一切祸端？”

克里斯抓住了格雷夫的手腕，拼尽了全力在往身后拖拽：

“你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罪孽满身，说什么要去赎罪赎罪.......难道你赎罪的方式，就是瘫软在原地什么都不干吗？”

“既然你觉得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是错的，木已成舟，已有之事无法再修改。”

“那就去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改变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啊！”

“在这里自怨自艾算什么本事！”

“看看你手里的那把拔刀剑！那是神明给予你的嘉奖！是为了让你用他去保护更多的人！”

克里斯的一番话，振聋发聩。

让格雷夫的双目蓦然间变得明澈了几分。

303略带讶异的道：“唤醒沉沦者的最好方式便是.......‘希望’吗？”

克里斯回头对他笑笑：“总得给他一个离开这里的理由吧。”

二人能够很清楚的看见，格雷夫的身体在不断的实体化。

303也是一怔，呢喃道：“我好像，能够‘感受’到他了。”

说着，一挥手，五六块闪着亮光的屏幕出现在格雷夫的面前，上面播放着外界的点点滴滴。

那些弱小的村民士兵、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动物们、那些平凡的玩家.......

他们没有得到神明的瞥视，此时此刻，面对铺天盖地的徘徊者，根本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手足无措的逃窜着。

格雷夫低头，看向手中的拔刀剑。

呢喃道：

“它赋予了我无比强大的能力，让我得以在一众玩家中脱颖而出.......”

“是啊，我或许不该沉沦于此，我应该.......应该去拯救他们。”

屏幕中的幻灯片映照在他的双目中，让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起来。

克里斯忽然一笑。

这轻然的声音，引起了格雷夫的注意，看向二人的方向时，眼中充满了讶异。

“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是哪？”

“是心绪空间。某位观察者调整了悲悼人偶的输出功率，让掉入情绪的漩涡里。”

格雷夫哦了一声，问道：“是你救了我？”

克里斯耸肩：“与其说是我，不如说是你自己的意志，让你清醒过来的。”

格雷夫知道他这是在安慰他，又问到：“那你也迷失在心绪空间里了吗？”

克里斯愣了一下。

格雷夫便已经懂了，道：“好了，你不用安慰我。”

刚才那股沉沦的绝望之意还在心中久久难以挥散，让格雷夫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他很讶异为何克里斯什么事都没有，后来他明白了。

在他如若一个旁观者一样观察着自己的过去时，他在自己的记忆中看见了克里斯和史蒂夫。

那个时候，他们曾经好言相劝，让格雷夫不要总是教唆玩家去发动战争、抢夺其他人的物品。

而后，似乎还把格雷夫教训了一顿。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还太过年轻，自诩天下没有对手，直至遇见二人。

只是，那场战斗没有让格雷夫回心转意，反倒是让他心中‘强者至上’的理念更加根深蒂固。

——之所以输，被侮辱，是因为不够强导致的。

一定要变得更强、得到更多稀有的物品、而后拥有更多的拥趸，只有这样才能成为这个世界的王者。

但，成为王之后呢？

那时的格雷夫没有想的那么远。

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

但是他现在知道了。

要么，成为战场的牺牲品之一。

要么，成为孤独的王，空有王座，王座之下，尸横遍野，无一生还。

不论哪种结局，都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握住了手中的阿尔忒弥斯「耀月」，走向一条‘修正之路’。

不仅要修正这个世界上，众人错误的理念。

还要修正自己。

那个天真、无知、而又愚蠢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