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老人念着诗。

他其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诗。

仿佛，年纪到了。

就作出来了。

“这一辈子，可曾有什么遗憾？”

一道声音在老人的心头响起。

老人回忆着自己一生的点滴。

失去的梦想。

社会底层的阶级。

极差的练武资质。

未曾出人头地，人海沉浮数十年。

爱而不得的女侠。

没有过上一天富贵日子的爹娘。

说好要一起过一辈子，却提前撒手人寰的妻子。

很多，很多。

都是遗憾。

“那......定是很多，很多的。”

老人喃喃开口道。

“但，这就是人生啊，哪有十全十美？”

“我已经老了，总该放自己一马，放掉少年博浪的豪情与贪恋。”

“人生短短几十年，总该允许自己，平凡的老去。”

老人说到这，笑了笑。

人生，不是只有出人头地，波澜壮阔，春风得意才是人生。

人间芸芸众生。

总该放自己一马。

“善。”

心中的声音响起。

老人身边的场景迅速的退去。

大雨，老宅，女孩，本命树。

尽数消散。

一片叶子落在脸上。

稚子睁开了眼睛。

“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稚子看着自己的手，四五岁的身体。

远处急冲冲赶来的母亲。

转角处暗中观察，却拉不下脸的父亲。

数十载人生，仿若大梦。

梦，醒了。

“孩子，平凡的人生，你已经体会过了。”

“那么接下来。”

“可愿意随老道去体验一番，波澜壮阔的人生？”

老君骑着青牛缓缓而来。

“我.....”

稚子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老君。

再看看自己的父母。

父亲的脸上满是惊喜。

从始至终。

父亲，都希望他能够出人头地。

能够成为一个武道宗师。

如今有高人愿意收他。

这自然是父亲愿意看到的。

但他知道自己的资质。

“爹,娘.....”

稚子犹豫的看了眼自己的父母。

“老道已经和你的爹娘说了，你的资质不适合练武，你有适合你的道路去走。”

“你也应该知道。”

老君面色和善的开口说道。

第一个徒弟，得好好教一教。

“我走。”

稚子点了点头。

“善。”

“老道给你三日时间，与父母作别。”

老君说罢，便骑着青牛缓缓而去。

不一定非要了断尘缘。

但是，黄粱一梦的后劲。

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缓过来的。

与家人作别，多相处些时日。

缓解下黄粱一梦的后劲。

当然了，跟他老君修行不需要了却凡尘。

世间大道无数，出世之道，不过是大道中的一类罢了。

稚子的道路，注定要走遍万里河山，看遍无垠星空。

见一见世间百态。

如此，下笔方能有魂。

真正的艺术家，脑海中存着的，不是临时幻想的东西。

而是一个鲜活的，生活着各种各样芸芸众生的世界。

艺术家就好似一个偷窥狂一般，在这个世界中，窥探着他们的生活。

将世界中的人，写成一本本鲜活的书，画成一幅幅鲜活的画。

这个世界没有绘画之道，老君是怎么知道的？

他算出来的。

师者之道，能掐会算，能为徒儿占卜吉凶。

......

“......人这一生，总该允许自己平凡的老去。”

“挺无奈的总结。”

邓儒微微感叹了一句。

人间芸芸众生。

没有人是天生的主角。

鲜衣怒马，艳丽的长安花。

那都是人们的想象罢了。

事实上。

大部分人可能都买不起一匹好马，一件靓丽的鲜衣。

长安的花，也不一定艳丽。

普通人的一生，就是这样的。

天下大势看的久了。

看一看普通人的人生。

若是没有这次穿越，他大概不比梦中的稚子好到哪里去。

梦中的稚子好歹还有个温柔的老婆。

他呢？

穿越前能有个女孩跟他说句话就不错了。

穿越这种事情，把一堆人抬到了不属于他们的高度，让那些人认不清了自己。

当然了，穿越只是一个代指罢了，毕竟穿越是少数。

而且穿越了没有气运，也不一定能到那个高度。

“境界可以高上天，可心境，眼线，高上天了，是会出事的。”

“天下英雄犹如过江之卿，芸芸众生，又是何其多？”

“还是有些自视过高了，再苟一苟。”

邓儒这完全就是杞人忧天了。

他这个苟法。

每天除了在宅院里之外，就没出去过。

每次出去拿到想要的生物样本就立马跑路回来，还顺手抹除空间波动。

这么苟，也就只有某洪荒小说中每次出去都派纸人的某天庭狗剩太白金星能比拟了。

这个苟法苟下去，很难被逮住。

.....

距离老君所约定的三日很快过去。

老君骑着青牛如约而至。

“道长.....这孩子，我们就交给您了。”

稚子的父母站在稚子身旁。

眼神中，担忧，惊喜，期待，后悔种种情绪包含在了目光之中。

很复杂。

他们既惊喜于自己的孩子能够被高人看中，平步青云。

又害怕自己的孩子做不好弟子的身份，惹怒了高人之类的。

也担忧自己的孩子在外面风吹雨打，受了苦难。

总是很复杂。

但他们也知道，这是自家儿子唯一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他们不该拖累。

“跟着道长，你好好听话，要记得按时吃饭，天冷了多加些衣裳。”

母亲一句句的叮嘱着。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好好听道长的话，有点眼力见。”

父亲板着脸，对稚子说道。

“爹，娘，我走了！”

“我要去闯荡属于我的江湖了！”

稚子小小的身子散发着一股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平凡的老去终究心有不甘。

如今人生好似重来。

他自然，要好好抓紧。

“既然跟着老道修行，那便要了却前尘。”

老君骑着青牛，缓缓开口，稚子跟在身边，乖乖的听着老君的话语。

“从今天开始，你的凡俗名字，便不作数了，以后，你对外便称道号。”

“这红尘人间，终将在你的笔下绘出。”

“老道便赐你道号——玄都，如何？”

稚子听着老君的话语。

梦中的数十年人生，让他的理解远超常人。

他自然听懂了老君的意思。

“弟子玄都，感念师尊赐号。”

稚子，不对，玄都趴在地上，恭敬的拜着老君。

“善。”

老君满意的点头，轻摇拂尘，一股无形柔软的力，便将稚子扶起。

今日，太上老君收到了他的第一个货真价实的徒弟。

——玄都大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