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跟谁说话？” “老鹰”把刀架在了V的脖子上，刀刃已经紧紧压在了皮肤上。

对于“老鹰”这种练家子来说，一个人是否修炼过，只需观察他的容貌和形体，便能略知一二。

若是一身鼓涨肌肉的，自是修习外家拳的武术家，这类人力沉肩臂，拳脚击出可破金碎石，抵挡寻常钝器也不在话下。

但“老鹰”并不把这种人放在眼里。高明的外家功夫讲究平衡，力贯周身。一味强求猛力反而失了变通。速度与力量兼顾者，方是个中上等人物。

而内家高手，则又有另一套窍门。

内家功夫练的是内劲，即经脉与「真气」。这类人形神内敛，而无处不显。观其眼神，听其吐纳，即可知深浅。

可眼前的奇怪男人，身材瘦弱，皮肤苍白，眼睛浅绿，甚至连头发都是病态的白色，身上还有些奇怪的花纹，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却颇有一种神秘的气质风度。

没错，自从有了小蚀，原来只能做到表面幻象的容貌改变已可以升级为真正的容貌变化。如今的样子正是代维变化后的样子。

V右手抬起手杖，左手张开手掌举起，表示自己没有威胁。“我的鸟。”

“你的鸟？！” “老鹰”在此劫掠无数，倒是听说过这会说话的鸟，极其罕见，价值不菲，甚至比那些金银珠宝更加值钱，但没亲眼见过，这倒是第一次，直接将鸟捉了过来，放进了铁笼里。

“你，出来！”

V照做，似笑非笑地看着笼子里的小蚀。

“你就是这个商会的老爷？”按照“老鹰”的经验，一般来往的行商虽不至于练过武，但也不至于像这个病秧子，在这种地方行商，只凭天气都是一大考验，这种孱弱的身躯很难存活，对方必定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跟我们走！别想着耍花样！”不论对方是否有什么阴招，至少在“老鹰”所能想到的范围内，这个瘦弱男人没有威胁。

不过人类的想象力终究是有限的……

远处，一缕轻烟缓缓升起。这是指引金沙帮回程的信号。

“啊——帮主！”小弟们欢迎着“老鹰”归来。

“……辛苦了。” “老鹰”满腹心事，并不与他们多说，径直走向驿站。

看家的沙匪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舒了口气。

“呼……”可还没等这口气呼到嗓子眼儿，威严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

“……我出征的时候，”金沙帮的帮主双手抱胸，眼神锐利如鹰。

“家里有什么情况吗？”他上下打量面前的两人，想不远处的沙地看了眼，又往驿站里投去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老鹰”露出了毫无快意的笑容。

“……看来是有。”

李素裳原本是打定主意，要老老实实待到深夜，绝不发出半点声响。

“……计划会顺利吗？”可才不满一炷香的时间，她就忍不住喃喃自语，把先前的约定破了个干净。

细细想来，这所谓约定本就是突发奇想。

一个时辰前，李素裳打倒金沙帮的四名看守，从他们口中问出情报。

“……一百一十三人？今晚回来？比我预想的要多哎，真不好办……”

“喂，你比我了解“老鹰”……你说，如果我想和他一对一比斗，他会接受吗？”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男人答非所问。

“唉……我叫李素裳，是「自在门」的弟子。别岔开话题啊，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在说什么……自在门……你是谁啊？！……”

男人以为这女娃所说的尽是疯言疯语，李素裳则觉得和这人完全无法沟通，索性不理睬他。

（“有一百多人，按规矩来？……太麻烦了吧。其实此行的目的只是和‘老鹰’一斗而已。”)

师傅只是告诉她外面有个金沙帮，你把他们头给揍一顿。说来轻易，却真让这个老实徒儿头疼不已。

女孩叹了口气，开始思索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唔……”

她阅历尚浅，能借鉴的唯有从父亲、侍母和村里的说书人那儿听过的故事。不过女孩不知道的是，她自己的故事也会被传了女孩去，用一种新的艺术形式——相声展现了出来。等到她练成功夫回家后就会发现，村子里说书人说的故事竟然是自己的……

“有什么妙计呢……”女孩想了很多自己曾听过的故事……

“emmm……乔装潜伏，有啦！”女孩总算想到一个值得借鉴的法子。

李素裳的手指在男人后脑轻轻按了一下，力道极柔，身下的人却紧张地吸了口气。

“喂，别乱动，我不杀你，就是想和你打个商量。”

“你这疯女……你、你想干什么？”

“你们帮主就快回来了啦，要是让他知道你们几个被我打成这样，肯定大发雷霆，狠狠地罚你们，对不？”

男人没说话，女孩权当这是默认，兴高采烈地说了下去。

“我有个提议，按我的计策行事，保证他什么也不知道，去把你的同伴叫起来，咱们先立个约定……”于是，女孩“自愿”蹲了黑牢。

「黑牢」原是驿站的地窖，金沙帮占了此地之后，它的功能未变，只是储藏之物由食料换成了活人。

匪帮劫掠得来的“货物”都被投入这里，百回的奴隶商人每月拜访一次，清空地牢，留下等价的金银。数年来，这座“驿站”的运行始终非常顺利。

毕竟这种买卖，是斩不断的……

而不请自来，悄悄潜入地牢扮作“货物”的，李素裳怕是打金沙帮入驻以来的头一个。不过马上第二个就来了……

地牢黑暗而潮湿，弥漫着难闻的臭气，间或有低低地抽噎声从不知哪个牢房里传出来，片刻又没了声息。

素裳用仅有的几把枯草铺了垫子，规规矩矩地坐好，靠默诵「剑心诀」打发时间。这即是炼心。

“……哞……塔剌厘……哞……若苦罗……”

言语是有力的。素裳虽不明其理，却确实感受到了「心」的蜕变。

随着词语的回想，韵律的起伏，剑心诀仿佛融入气血，游走于奇经八脉。

“哞，马利。”

身体愈发轻盈，脑海不在激荡，五感尽汇一处，融于一汪心湖。

“哞，兀流忒。”

湖水清澈透明，几片愁绪似残叶飘落湖面，竟激不起一道涟漪。

“哞，喀巴伊思流。”

波平，水歇，平静充盈着名为「李素裳」的存在。

这正是剑心四境之一——「止水」。

（继续……）

素裳摒除杂念，运转剑心。攀入下一境界——

心湖凝结成冰，将些微的思绪拂去，不留一丝痕迹。第二境——「无尘」。

（再来……)

坚冰的裂纹消失无迹，心湖接近无限透明，映照万物。

第三境——「明镜」。

亦是经过十数年的修炼，李素裳领悟的「剑心」所在。

但在这之上，还有一层……「太虚」。

“啊——”冰面骤然破碎，心湖流散，剑心诀也退出脑海。李素裳呆坐原地，刹那间头痛欲裂，不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又失败……啦。”

达到「明镜」后，素裳的剑心便再难寸进。

“……为什么呢？”

……

“帮主要见你。”

“哎呀……我就知道。”李素裳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被出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