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白色的灯笼挂满了整个府邸，灵堂上，黑色的木棺摆在正中。

叶云舒跪在棺木前，机械的往铜盆里丢着纸钱，似乎对周遭的哭声和安慰看不见也听不着。

楚天清和冷星禾换了一身衣服走进来，两人的神色都带了分愧疚和不安。

“云舒，对不起……”

“为什么？”叶云舒没有抬头，声音轻缓，却让人感到无限压力。

冷星禾眼里闪过一丝沉痛，“老夫人手里的证据是我给她的，只是我没想到她会选在这个时候行事……”

“云舒，这事不怪星禾。是我和伯母通信商议了此事，是我回来晚了，也是我，没有看出她的求死之心，没来得及阻止她。云舒，我愧对你的父亲，也愧对你。”

叶云舒闭了闭眼，她知道不该迁怒，可是心中有一把火，烧得她理智全无。没有理会两人的道歉和不安，眼神似轻又似重的看了眼角落里的江流。

“大小姐有何吩咐？”江流站出来，掩下悲痛的情绪，杀气一点点在身上绽开。

“三件事。第一，将陈家犯下的事公之于众。第二，找京兆尹宋清远今日便把姑母的和离书办好，将蓉表妹的户籍改到叶家。第三，打断陈寅一只手。”少女一边烧着纸钱，一边不快不慢的吩咐着。说到最后抬眼看着江流，加了句，“右手！”

“属下明白！”

灵堂里除了黄纸燃烧的声音和叶云溪陈蓉的抽泣声，一时又有些沉闷。

叶心兰看了眼站在一旁局促的两个男人，心中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不哭不闹的少女，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云舒，不要怪国公爷和冷郡王。是我和母亲在你离家之日定了今日的计划。母亲是为我而死的……是我无用，云舒，都怪我……”

“姑母不必自责。祖母今日借势逼迫皇上，虽说如愿以偿，但天子哪是能吃亏的，难保往后会暗中给叶家穿小鞋。祖母是想用她这条命消了皇上今日的气，也是想将今日之事深刻的印在朝臣和天下百姓心中。往后天子在叶家之事上才能有所顾忌。这些我都明白，只是……”

少女理智的可怕，只那微哑的哽咽，泄露了内心的情绪。

“我以为我能撑起这个家，以为可以让祖母安享晚年。可今日才明白，我平日的那些自傲在皇权面前简直可笑！我没能为你们撑起一片天，反倒让祖母为了我，不仅脏了手，还舍了命！”

“云舒，你不能这么说！你不能否定了你对叶家的付出。母亲她……她是高兴的，她相信你，她把叶家交给你了，只是不能再陪着你，让你和云溪真正成了孤女，她很抱歉……”叶心兰数度哽咽，才将这些话说出口。

叶云舒闭上眼，强忍着即将喷涌的眼泪。哭，是没用的，她更想让仇人流血又流泪！

冷星禾骨节分明的手紧握成拳，似乎用尽了全身力量才控制着没有上前，将悲伤又倔强的少女拥进怀里。

文德殿的事，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无论是与叶家交好的，还是怀着各种小心思的，听闻叶老夫人身亡，都不免叹了一口气。但不论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的，大都不敢出头。

皇上对叶家的心思可以说是被捅到了明面上，去将军府吊唁的人家也就着实不多。

好在叶家仅剩的几人也不在乎，一心只守在冷清的灵堂。

清冷的夜色中，一片素色的将军府更添几分萧索。叶云舒回到紫竹院，一言端上一个托盘，“大小姐，吃点东西吧。”

少女没有拒绝，安安静静的吃完食物。一言看着这样的大小姐，红着眼欲言又止。正不知如何安慰，就见池蕴一身素衣从外而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去？”叶云舒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只转头看向池蕴。

“这两天我留下来陪你。外面的事有国公帮忙，府里的一些琐事就交给我吧。”

叶云舒眼眶又有些热，抿了抿唇，“谢谢你，阿蕴。”

池蕴有些心疼的上前将少女拥进怀里，“云舒，哭出来好不好，不要憋坏了自己。”

一言关好房门，擦了擦眼角，飞快地离了此处。屋里断断续续传出少女压抑的呜咽，听得人格外揪心……

紫竹院外，一身黑衣的冷星禾不知在此站了多久，直到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这才看了眼皇宫的方向，一个飞身远去。

夜半，少女睁开双眼，眸中清亮，毫无一丝睡意。看了眼身旁呼吸轻缓的池蕴，叶云舒一个翻身套了件夜行衣，动作敏捷的从窗户一闪而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似做过了无数遍。

没有惊动任何人，一袭黑衣的少女站在灵堂外，默默看了眼黑漆漆的棺木，眼中是莫名的光亮和决然。

叶云舒如轻风般飘到了将军府外。青铜从阴影中出来，“大小姐，陈世坤想将陈老夫人的尸骨带去相国寺，但是弘一大师拒绝了，说他也超度不了陈老夫人的恶灵，还望他们不要去污了相国寺的香火！陈世坤只好另选了京郊的一处寺庙。”

“那老秃驴还算识相！带路吧。”

半个时辰后，两人停在一处寺庙前。“去吧，谨慎些，别坏了其他建筑。”

看着夜色中亮起一串红光，黑色的烟雾慢慢升起，再扩散开来。叶云舒感觉憋在胸中的那口气似乎也散了些。

“大小姐，烧完了，保证尸骨无存！”青铜略微有些兴奋的声音响起。

“不过是利息而已，用不着这么激动。接下来才是今晚的主戏，走吧。”叶云舒轻描淡写的说完，调转马头朝着城里奔去。

青铜闻言，更加激动了，连忙打马追去。直到停下来，脸上才露出一丝惊诧。

“怎么，怕了？”

“大小姐，你真的要夜闯皇宫？刺杀皇上可不是小事，咱们要不要从长计议？”

青铜侧着身子靠近，压着嗓子小心翼翼的打着商量。

叶云舒抽了抽嘴角，眼里有一丝看不懂的光。“没想到你的胆子比我还大，居然妄想进宫刺杀皇上！只不过，你这本事恐怕配不上这身胆气吧！”

青铜自知误会了，见大小姐带着打量的目光看过来，身子紧了紧，有些讪讪的。“大小姐别取笑属下了。咱们总不是来欣赏皇宫的夜景吧！”

“没错，你就留在这好好欣赏这巍峨宫墙！”叶云舒说完不再废话，幽灵般消失在眼前。

青铜有些苦闷的收回抓在半空的手，小声的嘀咕了句，“看来还要努力习武，否则只有这望风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