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了润口，老夫人闭上眼叹了口气，“她虽不是从我肚皮里出来的，但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了解吗？”缓了缓情绪，才继续道，“这大夏天的日子，她那手凉得跟冰坨子似的。还有那脸上，厚厚一层粉加胭脂……她从小就不爱往脸上抹这些东西……”

“老夫人是担心姑奶奶的身子？会不会是这路上吃了苦头，回来养养就好了？”

“若是如此也就好了！怕就怕，她有事瞒着我！”老夫人满脸的不放心，想了想还是问道，“云舒呢？”

“奴婢这就去找找，老夫人你眯眼休息会儿，别累着了！”

叶云舒刚好走到院门口，就见桂枝嚒嚒快步迎上来。“大小姐来得巧，老夫人正找你呢！”

“祖母怎么样？可累着了？”

“是有些累着了，但老夫人心里有事，不踏实，想找大小姐聊两句。”

“我明白了，今日也辛苦嚒嚒了，一会儿也好好歇歇。”

叶云舒进门便见老夫人歪在椅子上，虽闭着眼，但眉心紧皱，显然没睡着。“祖母。”

“云舒来了！别蹲着，坐这里。”

“祖母找我来可是为了姑母的事？”

“叶家出事后，我就一直在等着她回来。没想到啊，这一等就是半年！我自己养大的孩子我清楚，若是没有出事，她是不会等这么久才回来的。心兰自小就性子要强，有什么事都自己扛……”

“祖母，陈世坤是个什么样的人？您了解吗？”

老夫人闻言一愣，云舒不是个不知礼的孩子，没有叫姑父，反而是直呼其名，这……

“心兰的婚事是你祖父定下的，至于陈世坤这人，我了解不深。只记得你祖父说过，是个有本事的人，若不是家世差了些，他的名头应该会更响。你祖父也是看中了他这个人，觉得他将来肯定有一番作为，这才不顾他的家世，把心兰嫁给了他。但我其实当时是不愿的！”

“是因为他的家庭环境吗？”

老夫人有些欣慰的点点头，“云舒是个明白人！女人这一生啊，嫁人如同投胎，若是选错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至于选什么人，除了看这人自个儿之外，还要看他的家人。我看不上陈世坤，不是因为他的家世差，而是她母亲眼界窄，心思深，小气又势力，这样的人可教不出大气的孩子。当时想着，有我叶家在，他母亲就算有些小心思，那明面上也得好好对心兰，可没想到，世事无常！叶家出了事，而他陈家一旦得势，这些年他们在心兰面前的忍让退步就必定会加倍的讨回来！陈世坤不是说他的差事有了变动吗？若是升迁了……我担心啊，心兰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

叶云舒垂下头，不知要不要告诉祖母，陈世坤将接任凉城边防的消息。

“云舒，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没想到老人这么敏感，叶云舒只好实话实说，“祖母也知道，凉城那边，朝廷迟迟没有定下人选。是因为几方势力一直在博弈，而今，皇上亲自定了人选……”

“是陈世坤？”

“没错！自大庆开国之初，我叶家就一直坚守在凉城。几代人，无数儿郎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如今，叶家后继无人，朝廷各方势力都想拿下这块兵权。但也都知道，我叶家的势力根深蒂固，想要取而代之并非一朝一夕之事。皇上或许是为了安稳，故而推出叶家女婿来接任，也是想着叶家在那边的势力能尽快被陈世坤收拢起来。”

老夫人沉思片刻，握住叶云舒的手，“陈世坤是我叶家女婿，也算半个叶家人。他来接手，于他于我叶家，甚至是对于朝廷，都是皆大欢喜之事，但是云舒不这么看，可对？”

叶云舒叹了口气，“祖母才是我们家最聪明的人！”

老夫人点了点少女额头，“少给祖母灌迷魂汤！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陈世坤在出发前就应该接到了这个任命，或者说他从叶家出事后，就一直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但是他从头到尾，没有向叶家透露过一丝消息。而且，我怀疑他早跟凉城那边有了联系。再观姑母今日的神情，我猜测他们夫妻间应该闹了不愉快，祖母的担心或许没有错，姑母这些日子过得可能并不好！基于这两点，我想，陈世坤是想借着叶家的东风往上爬，但他并不打算把自己当成哪怕是半个叶家人！也只有这样，皇上才会放心把凉城交给他！”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既要仗着叶家女婿的名义收拢势力，又要把凉城和叶家彻底割裂开来！通俗点讲，就是他要把叶家的都变成他陈家的，可对？”

“祖母，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是与不是，还要看他具体怎么做？”叶云舒终究不敢把话说得太死，还是要顾忌老夫人的心情。

“你也不用安慰我！叶家能在凉城扎根上百年，靠的从来不只是武力！你祖父你父亲哪个不是文武双全，惊才绝艳的人物！你祖父曾说过，皇上对叶家，既有仰仗，又有忌惮。若是哪一天，叶家势弱，那皇上做的第一件事必是想办法收回兵权！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而陈世坤就是皇上砍向我叶家的那把刀！”

老夫人说完这些似乎有些疲累，闭上眼缓了许久。叶云舒站起身，手指轻柔地按在她的头上。“祖母不必忧心，孙女虽比不上祖父和父亲，但也不是软柿子，绝不会让叶家任由人欺负！”

“我知道！云舒不输你父亲！可……你终究是个女儿，这世道对女子的不公，不是短时间内能改变的！云舒，你大哥他……是不是永远找不回来了。”

“凉城那边，一直在寻找。没有消息，或许便是好消息。祖母，我相信大哥还活着，这并非安慰，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所以，你放心，我会守住叶家的一切，等着大哥回来！”

老夫人拉下少女的手，轻轻拍了拍，“好！祖母信你！”

“至于姑母的事，你也不用担心！她已嫁作陈家妇，为陈家生儿育女，她若把自己当作陈家人，那咱们也尊重她的选择！她若还姓叶，那陈家若要欺她，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好！云舒，谢谢你！谢谢你撑起这个家，谢谢你，让祖母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