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大门紧闭着，没人知道程母在家里干嘛。

程家外面的百川大队却变了天。

洪副县长派来的督察小组直接将小轿车开进了村。

继上次村民们第一次见皮卡车后，村民们又将小轿车围了起来，东摸摸西看看。

三位办事员从车上推门而下，每个人的脸上都神情严肃。

为首的办事员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撵了撵，随后低头一脸嫌弃地看向光亮的黑皮鞋上蹭到的泥土。

他身边的办事员推了一把旁边看热闹的村民，呵斥道：

“去，把你们大队书记叫来。”

村民被那办事员推的一个踉跄，差点往后栽倒在地，他不满地斜瞅了那人一眼。

“你们当官的了不起啊？知不知道啥叫县官不如现管？在咱们百川大队，最大的官是徐书记，你们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村民话音刚落，所有的村民们都围拢过来，有的甚至回家去拿镰刀扛锄头，不就是打架么，人多势众，有一个算一个。

徐向前：你们这些祖宗哎！以为我吓走了几次当官的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

等外围的村民都拿上武器回来的时候，陈忠也骑着单车带着治保队以及十几号背着枪的公社民兵赶到了。

村民们上回见到这阵仗，还是六几年运动刚开始分派系的时候。

村民们顿时就被民兵们手上端着的真枪实弹吓到，连忙将手里的家伙都扔到了地上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三位办事员脸上严肃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他们看着眼前这些无知又懦弱的村民露出满脸鄙夷，视他们如卑微的蝼蚁。

队部里的徐向前听说村口出了事，立马带着赵有富和朱进才两个赶了过去，好在三人赶到时还没械斗起来发生流血事件。

督察组为首的马伯明看到徐向前后，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遍。

这人看着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没有一点儿大队干部的模样。

徐向前也在打量眼前这三人，以及三人身后那辆黑色小轿车。

看到车的牌照，他就算再笨也已经猜出来了，县委来的，而且来者不善。

他忙赔笑问三人道：

“不知三位领导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不知三位领导来我们百川大队有何公干？”

马伯明冷笑一声。

“徐书记，我们可不敢领导你，听说你在这百川大队是土皇帝，谁要是招惹你，你就让谁没好日子过，连杀人放火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徐向前：到底是哪个搅屎棍在乱嚼舌根？他是啥土皇帝，是想让他埋地下成黄土吧？还杀人放火，他连只鸡都不敢杀还敢杀人？

徐向前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就听马伯明接着道：

“说吧，你们大队会计闫根宝是咋死的？”

徐向前总算明白了，那根搅屎棍是闫满金。

闫满金是不是有病？闫根宝的死跟他徐向前有啥关系？他为了闫家这事还凭白挨公社处分了呢！

“三位领导，你们肯定是误会了，不如先跟我去队部？有啥事咱慢慢说？”

马伯明笑容更甚，不过那笑容里满是嘲讽。

“还去啥队部？我们来就是为了押你去公社问话。”

他话音刚落，一众民兵就端着枪将徐向前围了起来，同时被围住的还有赵有富和朱进才。

赵有富和朱进才见这阵仗都有些胆战心惊，一旁的陈忠却将腰杆子挺得笔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他总算出了这口恶气，跟徐向前还有程家人算笔总账了。

徐向前有些懵，押他去公社干啥？

他跟闫根宝的死根本就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他行的端做得正，平时没犯过啥错。

要说他哪里有问题，也只是在对程家投机倒把这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程家投机倒把也没证据能定他们的罪，就更牵连不上他了。

徐向前想到程家，陈忠同样也同样想到了程家，他立即就带着手下的一队人马往程家冲去。

很快程家的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治保队就跟土匪一样一拥而上，在程家各处翻箱倒柜。

可他们搜了半天，程家不仅没人，就连像样点的东西都没有。

陈忠他还不信，亲自动手将程家里里外外都翻了个底朝天，愣是一粒米都没找到。

这分明很反常，可是他又拿不出证据。

最后陈忠便下了定论：程家肯定有别的藏赃物的地方，得抓到人进行拷问才能知道。

缩在边防连屋里烤火的程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为了将程清安全抚养长大，小心谨慎了一辈子，人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好东西肯定是要找地方藏起来的。

至于藏在什么地方，只有天知地知她知道。

陈忠没找到程家的赃物，等折返时便将火发在了徐向前身上。

“徐书记，程家人呢？”

徐向前听他这么问就知道他不怀好意。

“你总惦记程家干啥？咋，你想上门入赘啊？”

“你——”

陈忠气得肝疼，马伯明见他毫无所获，看他的眼神便愈发轻蔑，找不到证据难道不会自己制造证据？

可眼下村民们都看到他空手而归，再折返回去制造证据目的性太明显。

马伯明发话道：

“先把徐向前押回公社。”

见徐向前被两名民兵拧住胳膊，反绑住了手，原本惧怕真枪实弹的村民们瞬间就愤怒了，一个个捡起地上的锄头镰刀就和民兵们械斗起来。

徐向前的老娘更是从人群中冲出来就一爪子挠向马伯明的脸。

马伯明没反应过来，被挠了一爪子后抬脚就向徐奶奶踹去，却被徐君安和朱进才两个扑上去将他按倒在地上，三人扭打在了一起。

赵有富也和陈忠厮打起来，大队的其他干部和另外两名办事员也打作一团。

村口顿时鸡飞狗跳，并且闻声赶来的村民们前仆后继，直到有民兵扣动扳机。

听到的“砰”的一声巨响，厮打在一起的人才被惊吓住，而一名村民也随之倒在了血泊之中。

马伯明几个也没想到来抓徐向前竟然会闹出人命，但他们依旧有恃无恐。

人群之中的赵桂香看到此情此景，立马就跑去队部，气喘吁吁地拨通了重江日报社的电话。

等待着电话一段段转接的间隙，赵桂香气到止不住发抖，直到电话那头有声音传来，她才慌张地大喊出声：

“喂！同志你好，我要找路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