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冬来把程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但凡是能装水的容器都装满了水，徐向前和赵有富两个才总算来了。

而且两人瞧着颇有些狼狈，怎么说呢，就好像刚被什么东西扒拉过。

他俩的头发和衣裳都乱糟糟的，衣裳被扯出一道道碎布口子，脸上脖子上也有好几道抓痕。

赵有富黑着一张脸，徐向前则是难得脸红一回。

关于赵有富他婆娘是貔貅这件事，徐向前还想再补充一句：

她不仅是貔貅，还是一头战斗力惊人的河东狮。

还好他机智没把姚康奇、顾冬来两个往赵有富家带，不然躺着也中枪的可怜人又要再多两个。

而且这脸，也顺便丢到杨柳大队去了。

不过他脸红并不是因为丢脸，而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因为他的缘故，队部从此又多了一个无家可归，只能四处化缘的人。

见到程家众人眼中那明显的诧异，徐向前和赵有富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伸手为彼此整理了一下乱得像鸡窝一样的头发。

赵有富觉着头顶有点凉飕飕的，他本来就有日渐秃顶的趋势，刚又被他婆娘揪着头发薅了一大把下来。

他还来不及悼念那一把头发，就被一阵风给吹走了。

当然，眼下还是办正事要紧。

徐向前自以为帅气地甩了一下他那颗四六分的头。

网上找的七十年代老照片，仅供发型参考

“两位同志都吃好吃饱了吧？那我们就先去朱家村那边把姚同志安顿好，再去队部看看拖拉机该怎么修。”

吕采薇也跟着他们一道去了，她得根据情况看看需不需要把边界里的那台拖拉机搞出来。

她自然是希望姚康奇能凭他过人的技术把拖拉机修好，那样边界里的拖拉机配件就能用来修农机站剩下的那一台。

朱进才早就在朱家村的牛棚里等着了，整个百川大队统共就只有一头牛，还是头老水牛。

所以住在牛棚里的张华明打理起来也不算费劲，没事儿他还可以跟老水牛说说话聊聊天。

要是再有一把口琴每天给老牛吹吹那就更加完美，毕竟知音难寻啊。

朱进才是不怎么敢招惹张华明的，虽然他身份有问题，但架不住他脾气臭。

你要是敢说他一句不好，他能头头是道把红宝书里的内容掰开了揉碎了教训你一天，你还没办法反驳。

就欺负他们农民胆子小没文化。

张华明觉着他冤枉，谁让他没事的时候就只能看红宝书，偏他一把岁数了记性依旧好。

平时一个人住牛棚他孤独啊，能说说话的就只有老水牛，这不逮着个人就能唠上一天。

张华明完全没有自己被人嫌弃的自觉，朱进才往后远离他一步，他就自动凑上前两步。

“小朱，你说的那个来帮咱们修拖拉机的技术员到底啥时候来？总让人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

被张华明那咄咄逼人的语气震慑到的朱进才颇有一种角色对调的错觉，到底谁才是大队干部啊？

“我咋知道。”

说着朱进才又悄悄远离了张华明一步，谁知他又凑了上来。

“我上回跟你提的给屋顶加茅草的事你咋还不让人去办？马上就要入冬了，你想冻死我啊？”

朱进才顿觉无语，他都解释多少遍了。

“你那屋顶不能再加茅草了，等隆冬落雪的时候顶棚承受不住会塌的，更何况你冷不是因为屋顶茅草不够，而是你年纪大了再加上你那被褥太薄。”

听到这话张华明的语气就有些埋怨：

“你知道我被褥薄怎么也不给我搞一床厚的来？”

朱进才直接翻了个白眼。

“我又不是你儿子，你自己的儿子咋不给你寄？”

张华明突然就不说话了，是啊，他的儿子都不管他死活了，他还能靠眼前这姓朱的？

朱进才是真不想再接张老头的话，说不定再说下去，他真得给这老头当儿子。

正当他焦虑到脚指头抠地的时候，徐向前几个来了。

“老朱，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可得代表咱百川大队好好招待啊。”

说着他就向姚康奇顾冬来两个介绍起朱进才。

谁能想到张华明突然凑上前，自我介绍起来。

“小姚同志，我叫张华明，以前是省农科院的研究员，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徐向前三个大队干部顿时整整齐齐的陷入无语状态。

吕采薇则是默默在心里为这老头竖起了大拇指，这不就是现代人口中的社交牛逼症牛人吗？

最后还是朱进才耐着性子向张华明解释道：

“姚同志跟你不是自己人，他只待一周就会回去。”

张华明那暴脾气突然就暴躁起来。

“怎么只待一周？待一周住什么牛棚？还让我打扫？你们是嫌我年纪不够大事情不够多啊？

你们三个身强力壮的大队干部欺负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小老头，有你们这么为人民服务的吗？”

同时被骂的徐向前三个：……要不是因为你年纪大，看我们揍不揍你。

徐向前干咳了两声，不想跟张老头计较，反正计较的结果只会被他骂的更惨，干脆直接无视他。

“姚同志，你进去整理床铺吧，弄好了我们就一起去队部。”

顾冬来跟着姚康奇一起进了牛棚帮忙，张华明就在徐向前三个面前一顿逼逼叨叨，怼天怼地怼空气。

徐向前几次想打人都忍住了，谁让他秉持着尊老爱幼的美德呢。

从张华明被下放来他们百川大队，他就没让这老头吃过多少苦头。

虽然也开过几次教育大会，但那是上头下的指示他不得不照办，但也只是让他站在台子上当着所有队员的面接受教育而已。

哪像镇上县里那些教育大会搞出那么多花样。

直到几人离开牛棚的时候，张华明还气呼呼的，姚康奇就有点为自己接下来那一周的日子担心。

“这位老同志脾气很大吗？”

朱进才忍不住同情起他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何止大，还怪，总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你可千万别惹他，也别接他的话。”

说不定下一个喜当他儿子的就是你。

姚康奇莫名颤抖了一下，怎么办，张老头虽然年纪一大把，但看起来实在太强悍了，他生不出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啊。

他也没想到，两人遭遇同一场浩劫，自己一个还不到五十岁的人竟然还没人家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活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