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采薇完全不知道程家外面发生的动静，也不知道自己即将惹上麻烦，她只是觉着自己右眼皮跳得厉害。

她想了想，始终没想起来是左眼跳灾还是右眼跳灾来着？

反正她也不敢问，问就是封建迷信。

方家的几个小豆丁刚拎着草兜子进门，他们后面还跟了一个人，正是刚离开不久的关蓉蓉。

“大嫂！我对不起你，我是回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吕采薇有些疑惑，“道什么歉？”

关蓉蓉只觉难以启齿，但兹事体大，她必须把这事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要举报我？”

听了关蓉蓉的一番陈述，吕采薇略感意外。

她和那两个叫乔安然、戴梦秋的女知青无冤无仇的，刚还给她们换了头绳发卡，她们这是有病吧？

不过想到这事是闫丽红在背后搞鬼，她就想通了，她也早就预料到和知青打交道会惹上麻烦。

“没事，你不用担心。”

关蓉蓉没想到吕采薇会反过来安慰自己。

“你还是把家里的东西都藏起来吧，我怕上头会派人下来调查。”

吕采薇表情平静的回了一句：

“已经来过了。”

这回轮到关蓉蓉感到意外，“来过了？什么时候？”

“你没来之前。”

她和闫家人的恩恩怨怨她觉着没必要同关蓉蓉说，就算她说了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听，更何况她并不想和知青扯上任何关系。

不过，人家特意上门道歉，给她报信，提醒她小心提防，这份心意她还是该回应一下的。

“我家要开饭了，你不如留下来一起吃？”

“那怎么好意思。”

说着关蓉蓉就站起身来，回头看见一溜孩子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她看，她就有些好奇。

“这些孩子都是你家的？”

她明明记得程家是一对孤儿寡母啊，程家的儿子前些年还瞎了。

“都是一个村的。”

别的吕采薇也没多说，可关蓉蓉闻到灶屋里飘出来的菜香，一双腿就走不动路了。

刚还拒绝了人家，一转头又反悔，也太丢人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都怪菜太香了，所以脑子和腿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就这样，关蓉蓉厚着脸皮留了下来，进了堂屋才见到从里屋出来的程清。

自从有女知青来后，他就一直待在里屋，听着外面的动静默默织毛衣，就跟深闺里的小媳妇似的。

关蓉蓉在沪市的时候见过很多长相俊雅的年轻男子，但像程清这样穿着破衣烂衫还这么气质出众的美男子，她是头一回见。

一句话总结就是反差很大，让人眼前一亮。

程清也感受到了正被人关注，不过他没理人，当作看不见，反正他确实也看不见。

方家的几个孩子依旧靠墙排排坐，每个人手里都端了个饭碗，耐心等着开饭。

这景象让关蓉蓉又是一阵感触，可等她吃到香喷喷的饭菜以后，她就把所有事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身体里只剩下干饭魂，一心埋头干饭。

这种好吃到想哭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很久没吃到这种妈妈的味道了。

以前在家的时候没觉着，出来下乡以后才发现妈妈做的饭菜才是这世界上最好吃的。

这么想着，关蓉蓉不知不觉就流泪哭了起来，而且还一边吃一边哭，眼泪鼻涕流得稀里哗啦的。

一旁的程家三人以及方家的几个豆丁都看向她，皆有些目瞪口呆。

程母做的饭菜虽然好吃，但也没好吃到让人流泪的程度啊。

程母心里一阵喟叹：这孩子真可怜，在城里过惯了好日子，到乡下却过上了吃不饱饭的苦日子，恐怕是好不容易能吃顿饱饭，才感动哭了。

方水生和方青禾也是这么想的，他们第一次吃到程家的面条时，也是这种感觉，所以他俩以过来人的眼光，对关蓉蓉产生了同情。

一顿简单的晚饭在大家各种美丽的误会中结束，关蓉蓉都还没走出程家的门，就已经开始怀念了。

因为天已经黑了，她住在知青点，身上又没有带电筒，吕采薇就提出送她回去。

长山村离朱家村不远，两个村子隔着一片水潭，水潭的边上就是队部。

经过队部时，见屋里头还亮着灯，从窗户看进去，见靠窗的办公桌前，徐向前正在伏案研究着什么。

吕采薇想了想，还是打算去跟徐向前打个招呼，她都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关蓉蓉和徐向前没那么熟，不过见吕采薇要进队部，也就跟了进去。

“向前叔，都那么晚了你还在忙呢？”

听到声音，徐向前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露出一脸和善的笑容。

“采薇，你来的正好。”

他刚要说什么，看见她身后还跟着个女知青，就闭了嘴。

关蓉蓉不会看眼色，待在原地没动，可吕采薇会看啊，她转身对关蓉蓉道：

“关同志，你先到外面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

关蓉蓉点了点头，心里有点羡慕吕采薇和徐书记的关系那么好。

见她走后，徐向前才开口道：

“你知不知道你又被人举报了，而且这次举报你的是闫丽红和两名女知青。”

吕采薇点了点头，想也是为了今天这事。

徐向前接着宽慰她道，“你放心，只要她们手里没证据，不管你为养殖社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谢谢叔——”

吕采薇感谢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徐向前打断了。

“采薇，为养殖社凑钱的事有进展吗？你现在凑够多少了？”

吕采薇当然知道凡是都讲究利益，因为有利益牵扯，徐向前才肯担着风险帮她。

说白了她和徐向前就是互帮互助互惠互利的关系。

“我也正想跟叔说这事呢，我这里能给大队出五百块。”

“什么？五百块！”

徐向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可是五百块啊，农民不吃不喝得攒多少年！

当然，吕采薇出这五百块也不是白给的，她都已经计划好了。

“叔，你也知道我挣钱不容易，尤其是要每天在刀尖上走。”

“这我当然知道，你是有什么要求吧？没关系，你只管说。”

吕采薇就喜欢跟徐向前这种聪明人说话。

“叔那我就直说了，等养殖社开始运作后，我希望社里能单独给我免费供一份货，当然我要的也不多，目前每天只需要两百斤，不拘于什么种类。

等到后面养鱼塘的鱼都繁殖起来，我再挑选我需要的鱼种，要的数量也会有所增加。”

当下正是办养殖社最缺钱的时候，徐向前只抿唇思索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

“没问题，你这一份我就当作大队计划外的生产，不过我很好奇，你这是把鱼卖去了哪儿，需求量还真大。”

吕采薇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叔，你放心，咱们的销路我也会跟你们一起想办法，而且用于运输的泡沫箱子我已经搞到了，等办公室那边修葺好我就交给大队放进仓库里。

另外我还想，等什么时候去一趟县城，去看看农机站的拖拉机，给咱大队搞一辆回来。”

徐向前差点就感动哭了，但是面上依旧稳如老狗。

“采薇，叔得感谢你和程清，可以说没有你们俩的辅助，咱们大队这水产养殖社肯定搞不起来。”

吕采薇想要的回报也不多，只要大队能记着她这份功劳就行。

当然，漂亮话还是要说的。

“叔，咱们都是一个大队的人，我和程清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毕竟大队是一个集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