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采薇没想到田学农这么疼媳妇儿，不过他的提议不错。

家里也不是不可以备一点头花头绳，以后有村里的媳妇姑娘们来换东西，说不定还是紧俏货。

最关键的是头绳发卡那些东西，比香皂毛巾的成本要低很多。

产生这种想法后，吕采薇突然有种负罪感，这是不是就是口号里喊的——万恶的资本家？

轮到排在后面的方水生时，他身后还跟着一串孩子，都是他的弟弟妹妹，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两个竹篓子。

“嫂子你瞧，今天我们捞得比以往都多。”

只见竹篓子里都是满满的龙虾、泥鳅和田鸡，也不知道这些孩子是在哪儿挖到的。

吕采薇忍不住夸赞了一句，“你们都很厉害。”

方水生有些欲言又止地望着吕采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是他身后的方青禾忍不住开口问道：

“嫂子，你可以给我们换粮食吗？”

其实吕采薇也曾想过跟村民们用螺虾换粮食，毕竟现在粮食短缺，家家户户都吃不饱饭。

可她既不打算在黑市倒卖粮食，怕被上头的人盯上，也不敢用粮食跟村民们换，怕村民觉着程家粮食多，生出歹心，举报是小事，上门抢粮就麻烦了。

吕采薇陷入了纠结，方家的情况她是知道的，一家子老老小小都靠着方水生吃饭。

家里没有强壮的劳动力，没法下地干重活，队上为了照顾他们，就给他们家安排了养猪的活，全家人都住在猪圈里。

一家老老小小每天就是喂猪养猪，上山割猪草，下田捞螺虾。

“求求你了嫂子，我们给你跪下了——”

说着方青禾就牵着弟弟妹妹要给吕采薇下跪，立即被她拦住。

“你们这是干什么，想让我折寿啊？”

“嫂子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见孩子们都一脸惶恐不安，吕采薇也不好意思再吓他们。

“行了，以后你们晚上都来我这儿吃饭。”

吕采薇思来想去，觉着粮食也不是不能换给这些孩子们，可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来换粮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你们捞来的螺虾只能换一顿晚饭，其他的，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孩子们都惊讶极了，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吗嫂子？我们真的可以来你家里吃晚饭？”

“当然是真的，就从今晚开始吧。”

吕采薇想着得跟灶屋里的程母说一声，饭菜都已经快做好了，给几个孩子各下一碗面加一个鸡蛋就行。

方水生几个也不闲着，有去河边挑水的，有在柴房砍柴的，有帮程母烧火的，就连最小的方芦花都拿着比她还高的笤帚扫地。

看着这一个个乖巧的小豆丁，吕采薇心里一阵柔软。

她走进里屋叫程清出去吃饭，就见他坐在床边认真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政策消息。

“去年十月第一届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胜利闭幕，今年第二届会议将于十二月十日召开……”

吕采薇买收音机也是想着能通过广播让程清了解外面的世界，也能给他解解闷。

出门之前，吕采薇把方家的事跟程清说了，他点了点头。

“方家这几个孩子都很聪明，要不是家里情况不好没法上学，或许将来都会成为国家的栋梁，咱们能帮就帮一把。”

程家小小的方桌挤不下那么多人，方水生几个就自觉地抱着碗蹲到一边，整整齐齐的蹲了一排。

见吕采薇他们还没动筷子，他们也忍着饥饿没有动，一个个都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疯狂吞咽着口水。

吕采薇见状微微叹息了一声，可见几个小豆丁的父母还活着的时候，对孩子们的教养极好，只是可惜了……

“吃吧。”

听到吕采薇发话，他们才大口大口吸溜起面条来。

吕采薇端着菜碗走过去，给他们碗里一人夹了一块肉。

“谢谢嫂子。”

方水生和方青禾都红了眼睛，随后大颗大颗地泪珠就滚落进了碗里，他们已经很多年没尝过猪肉的滋味了。

如今他们虽然养了两头猪，可都是大队的任务猪，养大了会送去公社，他们连一点肉沫都碰不到。

相较于两个哥哥，八岁的方石头和五岁的方芦花就没想那么多，只顾着埋头干饭。

几个孩子吃完饭又是一阵忙活，程母也不用洗碗打扫了，乐得清闲。

他们走的时候，吕采薇端了一碗饭菜递给方水生。

“偷偷拿回去给你们的爷爷吃，别让人看见了，明儿再把碗带来。”

方水生看着吕采薇，眼眶通红，抬手擦了一把眼泪。

“嫂子，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弟妹几个会用一辈子来报答你。”

吕采薇觉着他这话严重了。

“这算什么大恩大德，也是你们用螺虾和劳动换的，我不亏。”

。

再次前往现代，吕采薇给旺厨送了货就去了一趟菜市场。

没办法，管了方家一串孩子的晚饭，那粮食就会消耗得很快。

她倒也不是供不起，他们每天送的水产，早就足够他们饱饱地吃上好几顿饭了。

算来吕采薇简直就是个地主婆，严重剥削童工的劳动力，她心虚啊。

这次她依旧和上次一样，除了买米面油酱料猪肉鸡肉，还买了馒头包子油饼鸡蛋糕当早饭，又买了点水果，就去批发市场进货。

想到田学农提到的头绳，吕采薇就在市场里找了一圈，竟然没有发现符合老家那个地方的款式。

吕采薇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傻了，网上啥没有，她可以上网批发啊。

于是她去曹老板那里拿完货以后，又厚着脸皮蹭了他的手机热点。

曹老板瞄了一眼她的手机界面，一脸面瘫地问：

“你要买老式头花发卡？怎么不问我？”

吕采薇是真没想到，“你这有啊？”

“等着。”

曹老板用手机发了一条语音出去，没过多久一个中年妇女骑着电动车出现在了店门口。

“我可真是服了你，也不知道你把这些破烂留着干什么，又卖不出去，还堆了满满一仓库，光占地方，啥用都没有！”

曹老板没理会那女人，径直将车上的塑料袋拎下来放在了吕采薇面前。

“你自己挑吧。”

吕采薇刚伸手开始翻找，就听那中年妇女接着絮絮叨叨。

“要不是铺子是买的，你每月卖出去的那点东西还不够贴房租，你卖什么不好，偏要卖这些破烂，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干脆关了重新开个店，除了你这些破烂，卖什么不赚钱？”

曹老板早就已经缩进铺子里头去了，连人影都看不见。

中年妇女又暗暗骂了两句：

“大猪蹄子狗东西！我当初怎么嫁了这么个玩意儿！”

说完女人“哼”了一声就骑着电动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