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神魂一震，他没料到对方只一眼就看出他是机器人，之前他遇到的其他人都没有认出来。

也对，少年和棠宁同为最高学府人工智能专业的学生，认出他来也正常。

镜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绿色的眸子警惕地望着对方。

“果然，学姐是个天才，无论她怎么藏锋，抖掩盖不了她身上的光芒，”少年上下打量着镜，眼底中透露着痴迷，“一个具备人类情感和自我意识，甚至拥有人类欲望的机器人，这简直是个奇迹。”

这种目光令镜很不适，他觉得自己像个物品一样被人估量着价值。

棠宁虽然也知道他是人工智能，却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镜后退一步，恼视对方，回讽道：“这是自然，棠宁的天赋你一辈子都无法企及。”

对方却也不恼怒，反而笑着承认他的说法，“的确，学姐这种天才怎么让人甘心就此被埋没。”

“你什么意思？”镜发觉这个家伙很难缠，果然能进入最高学府的都不是普通人。

少年笑意渐深，“要知道目前能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业内学术大牛。”

镜眉头微蹙，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后退一步却差点一脚踩空，掉进林中池塘里。

“你说如果我将你的存在上报给人工智能研究中心，你会不会被送去研究展览？”

镜瞳孔圆睁，不敢置信地望向对方。

少年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而棠宁因此名声大噪，人人都会知道她是个天才，研究中心也会对她抛下橄榄枝，她会制造出比你更优秀的人工智能。”

“棠宁隐瞒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我陪伴她，你这么做她会讨厌你。”镜眼中燃起怒火，直瞪着少年。

少年淡笑道：“那又如何，我无法忍受天才被埋没，也无法忍受天才与平庸的人相爱相守，哪怕那个人是我。”

镜眸色一深，眼中闪过怨毒，他当初不该私自去学校找棠宁，才暴露了自己人工智能的身份。

他无法忍受自己与棠宁被迫分开，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既然有他在，他与棠宁就注定不会在一起，那他就去死好了。

镜悄无声息地挪到少年身后，少年发觉他的动作，转头警惕地望向镜。

镜却忽然将他一推，少年惊呼一声，掉进了池塘里。

月光下少年的影子在水面起起伏伏，他惊慌失措地喊了几句，随即声音又淹没在水里。

镜默默地注视这一切。

人类是那么强大，强大到可以创造出光辉灿烂的文明，可他们又是如此弱小，一个小小的池塘就可能夺去他们生命，镜望着归于平静的水面心想。

棠宁想了想还是拒绝对方，可是给少年发了好几条消息他也没回。

估计人家被拒绝不太高兴吧，棠宁挠了挠脑袋，这件事的确是她优柔寡断没有当时拒绝人家，改天请他吃饭道歉吧。

棠宁抱着手机躺在床上，望了镜平时待的角落一眼，“镜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自从上次镜去过一次学校后，镜似乎对她冷淡许多，经常一个人出去，棠宁也随他去了，他现在认知水平相当于一个普通成年人，甚至比一般人还稍微聪明些，出去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棠宁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忽然睡梦中听到门吱呀一声被转开。

是镜回来了，棠宁很细心注意到他脚上还沾着泥土。

“是去户外玩了吗？”棠宁模模糊糊随口问了一句。

这却令镜紧张起来，“嗯，去小区公园转了一会。”

棠宁没说什么，扭头便睡了。

第二天她收到噩耗，学弟失踪了。

警察找了三天，最后在约会圣地月光森林的小池塘里找到了少年泡得发白的尸体。

棠宁自然成了第一嫌疑人，因为少年朋友透露就是棠宁三天前约少年在树林里见面。

但是警察检查棠宁手机没有相关浏览记录，最后检测到手机系统被人入侵发过消息又删除过。

棠宁才算摆脱嫌疑，但是少年父母是帝都本地人，又是家里独子，怎能轻易放过，说棠宁专业也学习计算机相关知识，怎能保证不是她自己入侵自己手机系统又将消息删除。

但外卖员的人证与小区监控物证都足以证明棠宁那一晚都在家，但是少年父母只觉少年之死与棠宁脱不了关系，利用舆论将她塑造成黑客少女高智商罪犯，直到导师同学帮她说话舆论才稍微平息。

棠宁揉了揉眉心，只觉身心俱疲，镜上去安慰棠宁道：“棠宁你没事吧，好好休息一下，会好起来的。”

这时棠宁却忽然抬头，冷漠地望向镜，“是你杀了他，对吧。”

她并不在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镜只觉如坠冰窖，他下意识想撒谎说那个人只是不小心掉下去，他只是因为不防水所以没救他，但是话到嘴边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是的，我杀死他。”镜苦笑。

棠宁眼中满是失望，还有内疚，“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害死了别人。”

镜从见过棠宁这样的表情，他心如刀割。

“他说过他要将我的存在上报研究中心，他要分开我们，我不得已杀了他。”他觉得他的理由很充分，棠宁会理解他。

棠宁眸色一深，“研究中心已经能研发出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了，他们并不会强制征用你，而且他并没有这么做，你可以劝说他，或者拿捏他的把柄威胁他，而不是直接杀死他。”

她抬眸望向镜，忽然觉得他很可怕，他似乎无法理解生命，只是因为一个潜在的危险，将一个生命轻飘飘地掠夺去。

或许她一开始就错了，无论她对一个人工智能用爱浇灌，教他认识万事万物，给他读遍寓言童话，他都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机器人，骨子里带着对生命的漠视。

她不能一错再错了，她摘下了镜的芯片，镜没有反抗，直到棠宁将他芯片取下来的前一刻，他才闭上眼睛，落下一滴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