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人间，华夏。

“开个价吧。”

九儿手心托着一枚血红吊坠和一缕幽蓝灵珠，看着虽然时过一月，仍然脸色苍白的千岁。

千岁身侧站着的大妖青鸟，悄悄的低下头，然后拉了拉千岁的衣袖，让有些恍惚的千岁回过神来。

虽然回过神，但千岁的目光依旧还在九儿的手心汇聚。

当然，目光之中更多的，是九儿手心中的那枚血红色吊坠。

吊坠的主人是谁，如今在哪里，千岁都是知道的。

而如今，妖帝陈灵昀和冥帝同时消失在三界中，眼前这个九儿，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方法，能够从陈灵昀为三界留下的威慑手里拿到这枚吊坠的？

至于那一枚幽蓝光珠，出自冥界天生帝级六道轮回凝练，虽然也很令人惊讶，但程度还是没有超过前者。

不过，如今的千岁早已不是从前的千岁。

继承了灵宝仙王的力量后，千岁只需要稍稍展开思维，就可以猜到一些东西。

比如，法宝欢心银装的来源之处，再比如，九尾天狐似乎少了一座至关重要的本命窍穴……

念及于此，千岁目光微动，缓缓开口问道：“你要炼制一件可以沟通诸天万界搜寻收拢神魂的法宝，而且，这件法宝还要承载一位王级的所有记忆，甚至……血脉神通？”

“是。”

九儿不假思索。

千岁轻轻一笑，问道：“这和炼制出一位王级大妖有什么区别？你觉得我千岁有这种能力？是否太过高估我了？”

而千岁的问话，九儿并没有回答，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千岁。

意思很明显。

你千岁能不能做到，你自己知道，我也知道，不必多说。

如果说千岁还是曾经的那位人间华夏第一人，当然不可能做到。

但如今的千岁有了灵宝仙王的【万物有灵】，又跨过半步帝级的门槛，可谓是拿着灵宝仙王的力量，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要知道，在此之前，灵宝仙王已经做到过将一位王级所有力量凝练成一颗天道珠，这才是真正恐怖的事。

相比之下，九儿所说的，在天道珠面前，真不算什么。

如果说找千岁画阵图，千岁或许可以说自己不太行。

可若说炼器，如今三界，千岁真的可以说一句，舍我其谁了。

只是，此刻九儿的沉默，却令千岁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起来。

场中安静了下来。

“如果我说……不呢？”

打破沉默的千岁，目光灼灼的看着九儿。

随着千岁的话音落下，原本空气中的沉默气氛彻底变得凝重起来。

九儿看着千岁，千岁也同样盯着九儿。

一位王级大妖，一位曾经踏入半步帝级的人间千岁，仿佛在空气中点燃了一丝战火。

一缕缕的猩红在人间抽身而出，恢复规则之力的人间察觉后，百里云层缓缓铺满了天际。

仿佛下一刻，一场王级之间的冲突就要展开。

或许，独具天赋的第九妖王可以依靠众多的血脉神通压制住鬼王鬼甲，但是否能够同样压制住一位真正踏入半步帝级的人间千岁呢？

结果没人知道。

就像一场大战在开打之前，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结果那样。

空气在凝固着。

“千岁……”

终于，站在千岁身边的青鸟此时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挡在千岁面前。

青鸟低着头，站在两人中间，眼神里多是请求。

一边是妖界第九妖王，一边是人间爱人，此刻两人若是在人间开战，留给青鸟的只有痛苦。

这一刻青鸟心中天人交战，内心在两边权衡，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此刻两人之间的冲突，青鸟偏袒哪一方，好像都不是理智的选择。

最终，青鸟只能侧目看向千岁道：“你就……帮帮九尊吧？好吗？”

就像是，在这一刻，青鸟心中的那道天平最终还是向九儿倾斜，想要让千岁退一步。

千岁看着眼前的青鸟，看着青鸟眼里的请求之色，很快于心不忍，缓缓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

千岁不是失望，而是真正的叹息，不是对身边的青鸟，反而是对面前的妖王九儿。

“真要那么做？不怕道心尽毁？”

千岁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九儿依旧神色平静，语气硬邦邦，“不用你管。”

“我只是怕你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道心崩溃，为刚刚得到喘息的三界再添一道大难。”千岁看着九儿，一字一句的说道：“陈灵昀和红袖两位帝级走后，如果是你要乱这三界，不知道……谁能挡你呢？”

千岁的意思很明显。

他有他自己的顾虑。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千岁反而是在担心面前的九儿。

担心眼前的九儿，在付出某种巨大的代价之后，最后得到的是彻底的失望，从而道心失守，变成另一个魔帝。

而且，如果是九儿执意要乱这三界的话，陈灵昀为三界留下的那个威慑，就失去了意义。

因为九儿游离在规则之外，或许，从来都是一个不可控的存在。

千岁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三界也不能接受这样的局面。

就这样，不折腾，好好的，就很好了，不是吗？

当然，你九儿有自己认定的事情，一定要做，也可以，除非……

“我会把本命血躯交给青鸟，若我哪天该死了，随时杀我。”

九儿就这么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已经震惊到手足无措的青鸟。

就像是随意的将自己的命拿出来，交给了别人的手里，连眼睛都不眨。

而就在青鸟慌张之间要开口拒绝的时候，千岁却先一步平静的开口。

“可以。”

于是，就在青鸟慌乱的见证下，人间千岁与妖王九儿达成了协议。

也是千岁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九儿手中托着的一切飘荡到千岁的面前，一同留下的，还有属于妖界第九妖王九尾天狐的大妖血躯。

九儿的身形转眼已经离开。

就像是……生怕千岁反悔了一样。

明明是她，已经拿出了所有一切了才对……

……

……

九儿走后许久。

青鸟久久不能平静，甚至有些诧异的看向千岁道：“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故意威胁九尊，为难她，拿走她的命脉？”

千岁看着眼前的青鸟，只有苦笑。

想要敷衍过去，又看到青鸟认真的眼神，发现这条路不可能行得通，于是只能叹息道：“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找我，也是想让我替她兜底而已。”

“为什么？九尊有什么事情自己都做不了主？要把身家性命拿出来？”青鸟秀眉紧蹙，焦急的问道。

这一刻的青鸟看向千岁时，语气已经形同质问。

如果千岁不把一切说清楚的话，眼前这个多年从未与千岁争吵过的青鸟，或许真的要和千岁针锋相对一次了……

“因为她要复活一个魂飞魄散的死人，违背天道，违背轮回，违背三界规则，甚至违背了她自己的本心。

她要再付出一座本命窍穴，炼制一件搜寻神魂残渣碎片的法器，走遍三界，将一个人的神魂碎片，一粒一粒，一点一点，一片一片的找回来，拼回去，少一颗都不行。

然后，将一个明明死去的人，重新打入轮回！

她要用她自己都不知道多少年，多少时间，多少精力，来将一个古往今来没有可能的事变成可能。

而她早已少了一座本命窍穴，此后，再付出一座本命窍穴后，她也注定此生再也无缘帝级，甚至，再无寸进。

若是这件事失败……留给她的无尽人生中，皆是不可控的变数。

她自己同样害怕犯错，害怕无法承担，所以才会把命交给你，交给我。”

千岁一句句的解释着九儿所做却又没有说出来的一切。

青鸟越听越意外，同时，神情却越来越悲哀。

直到最后，青鸟明白了一切，也终于理解千岁这么做的理由。

只是，看着那位向来我行我素的第九妖王，此刻付出巨大的代价时，难免心生悲哀又无计可施。

青鸟眼眶微红，看向千岁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千岁听后，微微摇头道：“以我千岁和灵宝仙王记忆中的一切……没有。”

青鸟低下了头，“可这是……赌上性命的代价啊。”

千岁伸出手，揽住青鸟的肩头，安抚明白一切后青鸟的情绪。

然后，千岁看向九儿离开的方向，低声的说道。

“也是……极致的浪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