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错了事，自然有我这个当家长的来教导，我教导不了的，还有我们家其他的人来教导，如果我们家的人都教导不好，那还有村子里的人来教导，甚至我们都教导不好，那还有法律来教导。”

“可是你，楚凡，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凭什么私自把我的孩子给打成这样？”

方翠翠凝视着楚凡道：“你还当你是我们六三班的班长，是我的班长呢？什么事你都要管？我以前读书成绩差，你要管，你管了你又不管到底？我现在都成家立业了，我都有孩子了，现在我的孩子，你也要管？你既然现在连我家阳阳稍微碰了一下你这辆破三轮车这种小事你都要管，那当初，你给补习功课，你为什么又不能管到底？”

“你是魔鬼吗楚凡？你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

话说到这里楚凡有点诧异了，说：“我给你补课，我怎么没管到底？”

方翠翠反问道：“那你说说，你怎么管我管到底了？”

楚凡想了想说：“那一年，我不是给你补习到毕业了吗？我记得，那年你的毕业考还考得很好，比我平时给你做模拟都还要好。毕业后我去学校查成绩，很多人都跟我说，你的成绩上咱们桃花镇中学绰绰有余了，甚至去我们灵溪县二中读书都够了。我这还不算是管你管到底？”

方翠翠嘴角冷冷地扯了一下笑道：“你是听谁说的，我去咱们桃花镇中学读书了？还二中？可笑！”

楚凡皱眉道：“难道不是吗？”

方翠翠咬了咬唇道：“你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她不愿意说这件事。

因为屈辱。

因为这件事中所蕴含的，就没有中学，没有青春，就没有什么别的，就只有她不堪回首的屈辱过去。

她那年小学毕业，根本就没有去读初中。

因为她爸妈不让。

方翠翠也是在被她爸妈南下带到电子厂里面偷偷地打小工的时候才清楚地意识到，原来她的父母，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供她读什么初中，就别说是高中甚至大学了。

她无论成绩多好，她父母都是不会让她去读的。

以前她成绩不好，她父母还能用她成绩不好为理由顺理成章地不让她继续去读书。

可后来，那一年，当方翠翠拿着她经过楚凡的补习过后，在小学毕业考中拿到了他们六三班全班第六的毕业考成绩跑到她父母的面前说她想要去县里的灵溪县二中继续读初中时，因为那样会离楚凡近一点，可她的父母却只是看了看她的成绩单，然后便就没有再说话了。

第二天，方翠翠父母甚至没有给方翠翠一个读他们桃花镇中学的机会，便就带着她南下打工了。

方翠翠的父母只允许他们家有一个孩子去无忧无虑地读书，那就是方翠翠的弟弟方文兵。

在方翠翠的父母看来，方翠翠就是个赔钱货，以后长大了反正迟早也是要嫁人的，读书能认个字就行。

她在出嫁之前，最大的价值，就是打工把钱交给他们，给方文兵攒着供方文兵读书，或者把钱攒给方文兵给他以后盖房子娶媳妇儿。

方翠翠跟着父母去南方打工知道父母的这些想法后当场就崩溃了。

她开始抽烟，喝酒，烫头，泡吧，蹦迪，纹身。

然后，某一天，她在一次蹦迪喝醉酒回宿舍的路上，被一个在他们电子厂打工盯了她好久的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给捂住嘴拖进路边的丛林里，夺去了童真。

十二岁。

她当时还只有十二岁。

那个男人给她拍了很多的不雅视频，威胁她要她去卖，去给他挣钱，方翠翠当时一开始不答应，可那个中年男人就开始打她，虐待她，还跟她说她要是敢不服从他就把她的不雅视频发给她父母，还有工厂里的所有人。

方翠翠于是就下海了。

后来还是那个中年男人有一次外出被一辆失控的大货车给撞得尸骨无存，方翠翠这才能够解脱。

“不过，也行！”方翠翠盯着楚凡不无怨恨道：“你既然问了我这个，那我倒也想问一问你，为什么毕业了以后，你从来都不联系我？为什么你明明是有能力拉我上岸的，可为什么你却只是把我给带到岸边，就又自己离开？”

楚凡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你听不懂？好！那我就跟你说的直白一点！”方翠翠深吸了一口气道：“直白一点地说就是，我根本就没去读初中，我那年小学毕业，就被我爸妈逼着南下去兼职打工去了。”

“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没想让我继续读书，就算是我成绩再好也不可能让我继续读书！”

“而你呢楚凡？”

“你不是成绩好吗？你不是我的班长吗？你不是厉害得很吗？你明明就能把我的成绩在一个学期内就给我提高那么多，你明明就是有能力，那你为什么毕业以后不主动来找我给我出学费，让我继续读书？”

“十几年都过去了，你现在倒是好意思在这儿跟我说这些了？”

楚凡听完脑子一震，情绪也是起伏了起来，久久不能平复。

原来是这样。

原来方翠翠，那一年毕业了根本就没有去继续读初中，而是南下去打工了。

所以他那年给方翠翠的补习，从一开始，就只是在做无用功么？

楚凡自我嘲弄地笑了。

而对于方翠翠说的，他为什么不给她出学费，楚凡没有解释。

他当年能在几乎全班同学都在排挤她的情况下去站出来，给她补习，这便就已经是情分，也是他力所能及的。

可方翠翠不但不对此心怀感激也便罢了，她竟然还得寸进尺，竟还想着她不能去读中学是因为他，这就是属于是有点不知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