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湛站在旁边看着林哥和刘晓华动手拆封条装油管，再看看架在基座上的横置储油罐，突然睁大眼睛往四周再瞅了瞅。

走近油罐看了看喷涂在上面的容量标识，没错啊，写的就是“容积升”，但杨湛又走远一点整体观察了一下油罐大小，对比了旁边林哥这台车的罐体外形。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升起“不会吧，这么凶残的么？”，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杨湛又过去找到仓管。

继续递烟，还狗腿的帮他点着了问到：“兄弟，你们就这一个罐区啊？没有其它储油罐了么？”

仓管抽着烟，对杨湛态度明显好了很多：“就这一个啊，申请这一个都费了老大的劲了，还是以前的供应商帮我们疏通的关系，油罐都是他们帮忙联系定做的。”

说完后仓管明显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别管这些事情，你们送油拿钱，这些与你们无关的就不要打听了。合作顺利大家都方便！”

杨湛回了一个‘了解’的表情，这下子他基本确认了这件事情的所有套路。

一个非常粗暴又凶残的骗局：这个标示着一万升的储油罐对于杨湛这种老手来说一眼看去就就了解了内幕，这个油罐容积不是存在‘水份’，而是称它为‘海份’都不为过了。

明明是个六千升的储油罐，硬是标明了一万升的容积量，这是从源头就开始做局了呀。

一般人没有仔细比较的话，放个六千升的罐体摆在眼前，“专业人士”告诉你这就是一万升的容积量，很少会有人去怀疑它到底能不能装这么多，再加上故意配个没有油表的出油枪，那还不是仓管说用了多少就是多少。

这当然是要碰到有关系又有漏洞的客户才能这么干，有些私人油商就是胆子这么大的。

一个客户一年坑个十几万下来，几年时间几十万的额外收益，被捅出来了人家直接玩消失（换个号码就行了），其实办这些事情的大多是些二道贩子，不会留下固定场所让人找上门来。

再加上他们还时不时的换个名称给你配送，一般的小老板哪里有那么多精力去追索赔偿啊，都是自认倒霉的吞下这些“消失的成本”。

这种局杨湛前世也听其他经营部的同事说起过一两次，比这个更狠的都有，但一般换成石化公司配送上门的时候基本都会拆穿他们。

当然，那些从中拿好处的仓管和采购们一般都会提前“离职”走了，事后能不能追到责任也不是当故事聊的同事们能够了解的。

恒鑫电子这个仓管不知道是关系真的很硬还是没有收到具体消息，还敢在这拿捏杨湛他们，甚至想自己坐庄操控这个局面，杨湛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正好贾青青打电话过来，杨湛拿着电话和仓管示意了一下就接着电话往办公楼那边走去。

进了大楼前台，贾青青迎过来问到：“怎么样，没事了吧？”

杨湛古怪的笑着，示意贾青青上楼去找蒋建军再说。

到了办公室里，蒋建军从他的大班台后面转出来也笑着问：“怎么样，老弟，没什么为难的吧，要是有刁难你跟我说，哈哈。”

杨湛“嘿嘿”笑了一声，看着蒋建军的样子倒真有点看“二傻子”的表情。

蒋建军肯定有察言观色的经验的，收起笑容问到：“什么意思啊？老弟，这副表情。”

杨湛也不卖关子了，摇摇头说到：“建军哥，你们柴油采购这一块问题很大呀！说出来你可能要上点火了，嘿嘿。”

蒋建军和贾青青两人相视一眼，疑惑的问到：“上什么火，是不是原来采购这一块吃回扣，你们过来后又给你们暗示什么了么？”

杨湛接过蒋建军递来的烟，也不点着，摇头说到：“和这事相比，吃点回扣根本就不算个事。”

不等再问，接着说到：“你们在油品采购这一块被人做局了！我刚才去现场看了一下，你们厂里这个油罐标的是一万升的容量，实际上就是个六千升的小罐体。”

“你让青青姐去查一下以前的采购数据，是不是每次都下的一万升的采购订单！六千升的罐体如果每次采购一万升，这里面的猫腻不用我多说了吧？”

“而且刚才你们的仓管已经暗示我下午的那四千升油不用送了，直接给我签一万升的入库单去财务拿钱，拿完钱后我这边留五百跟司机吃饭，嘿嘿。”

杨湛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这事碰到其他客户杨湛倒没有觉得这么可乐，但偏偏这是蒋建军硬抢着要照顾杨湛的一个合作，戏剧性有些浓厚。

听完杨湛的分说，蒋建军脸都气的有些不自然了，不可能去怀疑杨湛是胡说八道的，这事如果是真的那就脸丢大了。

“青青，去查一下以前的采购数据，往前查几年，从申请油罐的时候就开始查。”

“好的。”贾青青也知道这是丢脸的事情，赶紧应声出去了。

实际上蒋建军也知道，查不查的这事情基本上已经是实锤的了，昨天他让贾青青直接吩咐下面采购下的单子，数量肯定是根据以往的采购数据来定的，自己被当成二傻子骗了，总要找点话头消融一下尴尬。

心里乐得差不多了，杨湛想着帮蒋建军找回点面子：“哥啊，这怪不得你呀，这么点小采购肯定到不了你这个层面，下面的人被奸商忽悠想着赚些外快，好多企业里都有这种情况发生的。”

嫌不够又夸张的给举了个例子：“你们碰到这个局不算狠的，以前我们有同事见过一万二的罐体采购两万升的案例呢，关键这事还是那老板自己一手操持的，直到原来的供应商消失了，找到我们公司采购才发现被骗的，好几年都被蒙在鼓里。”

好吧，杨湛拿这例子跟他的一比较，蒋建军自己心里阿Q了一下“我是被下面员工蒙骗的”，这么一想丢的脸好像也没那么严重了。

蒋建军打着火机伸手过来帮杨湛点烟，苦笑着摇头：“尼玛的，本来想照顾老弟，把自己公司这点小订单给到老弟来做。你这一来就帮我找出了一个大坑，看这事儿搞得~~”

“看你说的，建军哥，大单子小单子都是大哥照顾小弟，我这一来还能帮你挽回些以后的损失，这不也是双赢的好事么，哈哈哈。”

蒋建军缓了一下就恢复了笑容，大风大浪也是经历过的，这么点小事不至于让他难堪太久。

拉着杨湛坐下喝茶，蒋建军忍不住提醒了一下：“老弟阿，这个事情不要跟老唐和立群去说嗷，特别是立群。要不然以后一起吃饭，他们能拿这件‘丑事’天天笑话我。”

“哈哈哈”杨湛终于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赶紧双手合十应承道：“放心、放心，建军哥，这件事就烂在肚子里了，哈哈。”

“啪”的一声，蒋建军伸手拍了杨湛一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真的是隔行如隔山啊，这档子事估计也被他们搞了好几年了，老弟你们专业的过来看一眼就明白了。油罐我也去看过，标的一万升容量，谁TM看得出来才六千升啊。”

杨湛随口捧哏：“正常啊，你架子上的这些产品啊配件啊，我还不是一个都看不懂！呵呵，你拿着二十块的告诉我值两千我也信啊，哈哈。”

蒋建军笑着释然：“哈哈，是这个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