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个正经的李双全，曲如意听到他说这话可能还会脸红一下。

但看着这个“死鬼”，曲如意二话不说就抡起了地上的棺材板。

一棺材板，把他又拍回了棺材里。

接着把棺材板盖好，才又转身往坟地外走去。

夜风凄冷又安静。

曲如意穿着大红的嫁衣，取下了一盏纸灯笼，借着微弱的月色和纸灯笼的微光，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其实这种连星星都看不到的夜，又不知晓具体时辰，想判断方向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且就算能分辨出东西南北，曲如意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能回到村子。

不过，曲如意看到了地上的脚印。

轿子是人抬的，之前跟曲如意交手过的那两个女子实力虽强，但也不是鬼魂。

那些抬轿子的，自然也不是鬼。

沿着脚印的方向走着，曲如意心中始终觉得奇怪。

噩梦，她以往也做过不少。

但多数噩梦，她都不会留下记忆。

就算有记忆的那几个，她在梦里也很少意识到自己在梦中。

如果能意识到，她一般就直接惊醒了。

可现在，

在这场噩梦里过了这么久，她也早就意识到了这是场梦，可她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难道……

这里，并不是在噩梦之中？

而是类似洞府，或者“夜”那样的幻境？

但这也不对。

就像月泉镇的洞府，曲如意也在月泉镇洞府中自杀过，可死后的她仍旧是回到当天早晨，回到了洞府之外。

那这里，是类似中尸神“信则有”的幻境？

她以为自己死了，以为自己自杀了，其实只是幻觉？

那这个幻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只是为了把她关在这里？

而且，哪个秽神又吃饱了撑的搞个让她和李双全成亲的幻境出来？

就好磕这一口？

还是月老被秽神附身了？

想想也不可能。

还有一件事，让曲如意觉得很在意。

在她和李双全“拜堂”完之后，不论是秽傀还是其他那些被污秽侵蚀，身怀巨力之人，都不见了。

就好像，他们存在的目的就只是让曲如意和李双全拜堂一样，拜完他们就撤，再也不出现了。

曲如意一边想着，一边走着。

可身后，又渐渐有脚步声传来。

曲如意不用回头就知道，肯定是那个棺材里的李双全跟出来了。

“娘子……”

李双全的声音突兀的在曲如意的耳边响起：“该洞房了……”

他出现在了曲如意的身边，脑袋就搭在曲如意的肩头上。

曲如意怕倒是没有多害怕，就是觉得有点膈应。

一只脚朝后一探，架在了李双全的双脚之间，

下一秒，曲如意一个扫腿，手上再接一个擒拿，直接将李双全给按倒在了地上。

但别看李双全现在看上去傻了吧唧的，力道和速度却依旧很快。

在曲如意制住他的下一瞬，李双全就又反手扣住了曲如意的手臂，反将曲如意给压在了身下。

手臂上的痛楚让曲如意眉头微皱，可比起疼痛，她心里更多的，却是疑惑。

因为李双全对她用的这招擒拿，和她对李双全用的那招几乎一模一样。

准确来说，这招就是以前李双全教给她的。

一路从汾城来到陆州城，路上李双全没事就教曲如意一些小功夫。

这招擒拿，李双全说过是降神司传授给那些武功平平，又没有特殊能力的手下，让他们用来对付被秽神侵蚀之人的。

为何这个傻了吧唧的死鬼李双全，也会这一招？

难道说，这个李双全其实就是……

一念及此，曲如意借着以前李双全教过她的技巧，勉强挣脱出了一只手。

随后抽出了头顶凤冠中的一根簪子，扎进了自己的喉咙中。

……

时间再度回溯。

曲如意又从婚房中睁开眼睛，可这次，她没有再听到李双全说那句“睡得蛮香的，你昨晚没有做噩梦？”。

李双全还在她的床边。

但此时的李双全，却说了另一句话：“如意，我，做噩梦了。”

有变化了！

曲如意立刻起身，望着眼前的李双全道：“你梦到什么了？”

她也在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李双全，现在这个李双全并不像棺材里的那个那么呆板冰冷傻了吧唧。

虽然看上去也憨憨的，但是给人的是一种老实本分，柔弱书生的感觉。

李双全垂着头，有点担忧地说道：“接连两三次了，我每次都会做一个很真实的梦。”

“梦的开始，就是我坐在你的床边，然后对你说‘睡得蛮香的，你昨晚没有做噩梦？’。”

“可你每次的反应都不同……而且特别真实。”

“我甚至不确定，这次是不是在做梦。”

曲如意深吸口气。

“不是做梦。”

这四个字，既是对李双全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现在的她，有些想明白了。

她将时间回溯过后，除了她自己之外，就只有一个人能保留有记忆。

那就是李双全。

眼前这个“李双全”，或许不是幻境创造出来的，也不是她梦里的产物。

这个人，

很可能，就是真真正正的李双全。

也就是说，这里很可能不是什么梦，也不是幻境。

这里很可能就是现实，只不过李双全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李双全，关于我们，你还记得多少？”

知道稍后喜婆就会带人来，曲如意忙拉着李双全问道。

“我们？”

李双全似乎不解曲如意这话的意思，想了想后才说道：“我们都住在一个村子里，从小就认识。”

“十余年寒窗，都是你伴着我，今年我终于高中，考取到了功名，也能将你明媒正娶回家了。”

说到这里，李双全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不过可能我今天有点太高兴了，感觉记忆，稍微有些模糊。”

“啊，说起来，我得赶紧溜走，我是偷偷跑来的，按理来说，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等一下！”

曲如意拉住了李双全。

对方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曲如意一怔。

这和她在棺材里那具尸体上，感觉到的温度截然不同。

“……李双全，今天要成婚的，是我们对吗？”曲如意问道。

“是啊如意，你，你怎么了？感觉你好像不太对劲？”李双全说道。

曲如意吐出口气：“那我们，是正常的成亲，还是……要结冥婚？”

“你在说什么？”

李双全上前，伸手摸了摸曲如意的额头：“我们都活着，怎么会结冥婚。”

“那在你之前做过的那些噩梦里，你自己的结局是什么？”

曲如意又追问道。

“我自己的……结局？”

李双全思考了片刻，脸色却忽然变得有些惊恐和苍白。

“好像……好像，我会被人……杀掉……”

“如意，你刚刚说那不是梦，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真的会死吗？”

眼看着李双全一脸惊慌，曲如意正想着给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李双全解释一下现在大致的情况，房间的门，便又被人推开了。

喜婆带着几个丫鬟走了进来，一看到曲如意身边的李双全，喜婆的脸色，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新郎，现在你可不该来这里啊！”

“你们几个，赶紧把新郎送回他家去！”

喜婆一声吩咐下去，几个丫鬟上前就要把李双全给搀走。

曲如意拽住李双全，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接着拿起剪子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冷眼望着那几个丫鬟道：“再敢靠近，我就自杀！”

“你们的目的是想让亲事结成，应该不想让我死吧。”

本来按照曲如意的推测，喜婆她们应该是不敢杀她，不敢让她死的。

可谁知，此时的喜婆却一声冷笑。

“两人有一个活着的就够了！”

“上，别管她，把新郎带走！”

一语落下，几个丫鬟立刻围了上来。

眼看着自己和李双全被包围，曲如意咬了咬牙，忽然对李双全喝道：“记住，这一切都不是梦！”

“下次再见，我带你离开这里！”

说罢，曲如意将剪刀刺向了自己的脖子。

……

时间回溯。

曲如意睁开眼睛。

李双全坐在床边，面色惊恐的望着她。

“如意……”

“你真能，带我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