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惚片刻，望着满眼愧疚的人，忽的举起手，但迟迟没有落下。

“那个人你怎么处理的？”这一刻她极其冷静，冷静到超出了周固安所设。

他快速的回道，“抽筋扒皮。”

黎夭夭目光冷漠，她直勾勾的看着他，内心极度的煎熬，若非她，周固安又怎么可能疏忽阿甯。

一下瞬，她瞳孔放大。

血顺着冰冷泛着冷光的刀刃滴下，周固安捧着她的脸，“夭夭，你别不要我，我错了。”

他满目悲怆，他太自大了，总以为运筹帷幄，到头来什么都不是。

黎夭夭先是一怔，再是大声咆哮，声嘶竭力的喊人。

“青鸾，青鸾，来人啊！”

“夭夭，我错了，你别气自己，是我的错。”周固安红着眼眶，搂着惊慌失措的人。

青鸾早就在门外守着了，将军那时的话还是让她没法放心。

听到夫人的尖叫，她立马踹门进来，进门那一瞬间，她真是头皮发麻，将军确定不是在刺激夫人，火上浇油。

“青鸾，青鸾，你快来，你快来。”黎夭夭泪眼婆娑的催促着青鸾，身体因为神经紧绷不停的颤抖着。

“我没事，夭夭这一刀捅不死我，只是划了一点点小皮而已。”周固安一手搂着她，一手捧着她的脸，不停亲吻安抚着她。

疯了这是，青鸾头疼的看着跪在地上周固安，这样夫人要是能走出去，她的医术就白学了，以后都听将军的就行了。

她蹲下来，拿出纱布金创药，这也没下手的机会。

黎夭夭此刻郁结于心中的事，硬生生的被周固安这一刀给捅穿，她哭着说着，“周固安，我……我没家了，我爷爷没了，他要给我做吃的，都到家门前了，那人杀了他，好多好多的血，他手里还拎着我爱吃的蛋糕，阿姨也没了，我跑……跑不过他，摔到了河里，一醒来就被妹妹救了，她待我可好了，还要带我去见她的家人，让我做她姐姐。”

她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流出来，“我想救她，她那么好才刚刚十六岁，我带她换了路，加快了时间，怎么还是遇上了，他们就是畜牲，他们一群人啊！周固安我看着，他们摁住我，让我看着啊！”

那满腔的悲痛全靠嘶吼是表达不出来的，黎夭夭要疯了，她哭的泣不成声。

周固安按住她的脑袋，死死的咬住唇，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还在说，说柔娘韵可的死，说她沾血的手。

青鸾在一旁看着，有些话光听着就很疼，又何况是身置其境的人，她觉得单凭她引以为傲的医术，她救不了夫人。有一刻她竟觉得夫人若是离去竟是解脱。

她苦笑一声，缓慢站起身，看着那相拥而泣的人，心中涌上一股酸涩之意，将东西搁置在一旁，一点点的退了出去。

所有的人啊事啊，都是她害的，黎夭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才是灾星，谁碰了她都会沾染晦气，她本来在父母遗弃的那一日就该没命了的。

这一年来，她害了多少人，她愣怔着看着那把染血的刀。

“所以是报应吗？我造的孽让阿甯担着了。”她笑着哭着看着周固安。

*******

周固安最终点了她睡穴，他站起身苍白着唇，将她轻轻地放到在床上，而后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伤口发着呆。

扶风在窗口观察着，见他还没处理伤口，急的火烧眉毛。

他敲了敲窗户，小声地提醒道：“爷，爷，再不处理，你都干了，夫人好了，你没了，那夫人就能另娶别人了，带着小姐。”

“哎，嘶～”他捂着额头扁着嘴，蹲在地上。

屋内周固安动了动，他拿起药简单包扎了一下。

扶风蹲在窗边见到他出来，又屁颠屁颠的跟上来，“爷。”

“备马车，去承恩寺。”周固安背着手，看着庭院里的海棠，淡声吩咐道。

“现在？夫人也去吗？”扶风眨了眨眼。

周固安偏头淡淡的斜了他一眼，抬步去了书房。

扶风咧嘴傻笑两声，挠着腮去准备马车。

见他收拾东西的宋伯皱着眉头，想到皇上说的话，犹疑了一下，还是前去书房跟周固安说一声。

书房里，周固安整理书架，瞥见书架上的小箱子，他抬起手臂将它拿来下来，放在桌子，他拿出钥匙对住锁眼。

箱子弹开，这里装的是时稔节时夭夭许的愿，他让人捞了上来，初起知道这张纸条写的什么时，他是满心欢喜，兴高采烈，得意忘形。

而如今，空余悔恨，他恨不得回到那一天，打死那个自己。

“哎呀，周固安你听话些，看了就不灵了。”

“周固安，黎夭夭要是骗你就是小狗，行了吗？”

“………”

“一定不要偷看啊！不灵了我就不要你了，听到了没？”

“知道了，知道了。”

………

捏着许愿纸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如今再看这许的愿，他疼不欲生。

【一愿家人安，二愿郎君安健，三愿郎君所愿皆如愿。】

他许的是什么，他许的是：吾妻身长健，无忧岁长安。

什么是报应，这才是，他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

周固安将那纸条攥进手里，握着拳头狠狠的砸桌面，扭头看到架子上的佩剑，他眼睛充血，一步一步走过去。

夭夭，他错了，他不听话，她许的愿被他毁了。

“哎呦我的老天爷，将军，放下，放下。”宋伯见敲了门，见门没关，就直接推门进来。

一眼看到周固安眼神阴戾的拿着剑，吓得他魂飞了一半，“将军，你这是干什么呢。”

他蹬着腿小跑到他身旁，按住剑身。

周固安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手不要了。”

来时的目的瞬间被宋伯扔到脑外，哪怕小皇帝是他家将军外甥，他此刻也没了好感，他家将军都要自戕了，还来使唤将军，再拉磨的驴，你也得让他安置好家事啊。

“将军，不行啊，你想想夫人，想想小姐，她们多可怜啊，你要是走了的话。”宋伯老泪纵横。

周固安将剑放下，“我可以带她们一起走。”

宋伯哭声立马止住，瞪大眼睛望着他。

“赶紧去收拾马车，我要带夭夭去寺里静养一段时间。”他摆手命令道。

宋伯瞅瞅他拎着的剑，又瞅瞅一身杀气的他，确定是静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