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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中簪

作者:骰京子 | 分类:现言 | 字数:45.3万

第25章 情敌来了

书名:盘中簪 作者:骰京子 字数:3010 更新时间:2025-02-10 02:08:24

其实小铃铛同张客卿的相遇很简单,无非是某日月黑燕飞高,一只狗子钻了墙洞,张客卿翻墙来找,不料摔个狗啃泥,被小铃铛当做夜不归宿的小贼而已。

“你是何人?”小铃铛捞了只大网将张客卿逮住,居高临下意气风发,自以为像极了武侠话本中英气逼人的女侠。

“好人好人,功德厚得流油。”张客卿抱着一只褐色泰迪狗,伸出左手往前摆出投降的姿势,讪讪地笑着说。

“嘚!半夜三更的不睡觉你溜进我家戏园子是想干甚?!”她噘着嘴,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我来找狗的,就这只。”

张客卿将怀中的狗抱起给小铃铛瞅了两眼。那只狗也好生灵性,赔着笑伸长舌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哦?真的?”小铃铛又往那人上下打量了两圈,“好吧……你长得也不像坏蛋。”

她承认,坏蛋没有这么好看。

那人长得倒是小家碧玉,明眸皓齿,比小铃铛大不了多少。穿着一身正儿八经的小西服,皮鞋擦得锃亮,怎么看也不是偷摸之辈。

“对对对,我长这么好看肯定是好蛋,妹子你先把网拿开行不?”

小铃铛游疑着把网拿开。

“欸对对对,小铃铛给这位妹妹汪一个。”张客卿揉着摔疼的屁股站起身来,低头朝怀里的狗说道。

“你叫它什么?”小铃铛愣了愣。

“小铃铛啊。”

“啊?我也叫小铃铛。”

“怪不得呢,我说它怎么有点像你。啊!瞧着小巧的鼻头;啊!看这迷人的眼睛!”

放屁,那只泰迪长得跟个拖把似的根本找不到眼睛。

“你是在说我狗喽?”小铃铛面带微笑,默默举起身旁的板凳,“啊,看这长长的扫帚;啊,瞧着圆圆的板凳。”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诶诶你先把家伙放下,咱好好说嘛,你看我家小铃铛多好看?等等等等别打脸……”

张客卿在插科打诨这方面倒是行家,别看他人模人样、斯文宰相似的,其实怀拥三寸不烂之舌,满嘴跑火车,骚话成章,叫人叹为观止。

宅子修缮完毕后,张父在家里办了宴席,一来是为张母庆生,二来也是趁此机会同老板们谈谈生意。

张母爱听戏,张父于是花了大价钱请了京都各大有名的戏园子,其中便有隆春班。

这一来二去的,张客卿小铃铛二人便熟络起来。

偶尔张客卿得了些好物什,便捎来给小铃铛遛遛。什么布谷鸟钟啊,西洋果子啊,木头汽车啊,各种新奇玩意儿,都是小铃铛没见过的。

小铃铛嘴上拒绝,但心里头还是想要的。

于是就有了戏院墙根越开越大的狗洞,以及小铃铛每晚熬着不睡觉,悄悄趴在狗洞后同张客卿拌嘴的事。

有天张客卿得知华锦街要开灯会,偷摸着爬到狗洞前,问小铃铛去不去。

小铃铛低头绞着手指,许久不见回应。

她自然是想去的,但被阿哥勒令禁止的门外,她可望不可求。

终究是熬不过张客卿的一番苦劝,小铃铛新奇又害怕地爬出狗洞,偷溜了出去。

她想去望一望门外头那不同的一片天。

灯会确实很漂亮,大小灯饰琳琅满目,样式新奇;美娇娥手持团扇摇曳而行,穿梭在灯笼长长垂下的流苏间,颇有些雾里探花的美意;游行队伍中间,人力拖着一座花台。花台上的少女翩翩起舞,裙摆翻飞,雪白的手洒下片片花雨。

小铃铛抬头望着夜色里飘飞的千盏明灯,穿过灯与灯的间隙去望躲在明灯后的明月。明月圆满无缺,也娇羞地探出脸望着小铃铛。

哦,原来门外头是这样的。

小铃铛似懂非懂地想。

但小铃铛总还是觉着少了些什么。少了些什么呢?或许是曾经施舍她一碗面汤的小辫子,或许是温和柔雅、满目星辰的那个他。

“灯会不好看么?”

张客卿顿下脚步,见小铃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疑惑地问。

“好看。”

小铃铛回眸嫣然一笑,莫名叫张客卿怔愣了几分,心脏在胸腔内砰砰直跳。

“那你为何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这句话恰好戳中小铃铛的心窝。

“许是这儿没有糖葫芦。”她仓惶着找了个借口。

“怎说没有?”

张客卿忍住笑,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根琉璃般的冰糖葫芦,一把塞给小铃铛。

“你怎么不吃啊?”他见小铃铛一直不动口,有些生气。

这可不是在路边随便买的糖葫芦,张客卿嫌脏。他专门叫厨子在家里做,用的是最好的冰糖。

“我只是想……”只是想带给阿哥。

小铃铛确实很喜欢糖葫芦,但她只是想把最喜欢的东西送给阿哥。

她把所有喜欢的都给江晚舟了,所有喜欢的,所有的喜欢。

这可惜江晚舟是个木鱼脑袋,一直都没有发现罢了。

常言道:冬天来了,春天还远吗?

京都的春天总是要晚几个月,每每京都冰雪消融时,他处山花早已开得烂漫。

4月初,张家在京都生意已经谈妥,梁城那边催了好几趟。他们在京都待得够久,是该回家了。

天色微明时,张家人收拾好东西,叫下人们搬东西上车。梁城近海,他们准备坐轮船回去。

搬运行李的时候阵仗很大,磕磕碰碰闹出声响,怪热闹的。

江晚舟从梦魇中醒来,习惯性给小铃铛掖被子,不想却摸了一空,身边没有了那份柔软。

他心中一紧,猛挣起身,着急得连鞋都顾不上穿,以为小铃铛又一次离他而去。

慌乱间低头一瞥,才发现小铃铛正蜷在地板上的被褥中抖着肩膀,被子掀开一角,是受凉了。

自那日以后,小铃铛总是一副阴云漠漠的样子,练功更加勤奋起来,只敢在江晚舟熟睡后偷偷进来。

江晚舟抽过被子给小铃铛盖好,轻轻地,附在小铃铛耳边哑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又反身从枕下摸出些碎银两,第一次瞒着阿爹出了门。

江晚舟走出两步,又回头望了望朱红的大门,将头一扭,快步走出巷子。

他不该打她的,这些天一直在懊悔,谴责自己为何如此粗鲁。

于是自己掏了腰包,跑到集市上买了两串糖葫芦,用油纸包着,小心翼翼揣在怀里。

“我知道你最喜欢吃这个。”

他一路飞红着脸,嘴角止不住上扬,连脚步都轻快了好些。

到转角处时却忽然顿住脚步,傻愣愣地望着门前嬉笑的二人,神思恍惚。

“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

“对吼,其实我本想送你一个厨子的。”

“你们要走了?”

“嗯,不要太想我啊,毕竟我长得这么好看……”

“死鬼。”

张客卿临走前叫老嬷嬷做了一大篮子的冰糖葫芦,费老大劲拎进隆春班,一把塞给小铃铛。

小铃铛瞅准张客卿的额头就是一记,嘴上嗔怪,推搡间还是收下,脸颊绯红得似个熟透的苹果。

她的笑像针一样,狠狠刺着江晚舟的胸口。心头火一样的窜起来,攥起拳头便想要过去。

但,他却只踏出了一步。

半个身子都没探出去,便收了回来,闷声不响地躲在转角处,怀里的东西突然变了味道。

江晚舟把油纸拆开,抽出一支糖葫芦,闷不做声地往嘴里送。

粘牙的麦芽糖在齿间游移,醇厚与甜腻在舌尖化开,酸甜交织,他尝到的却只有苦。

毒药一般的苦,舌苔上像是被狠刮下来了一块,舌头火辣辣的疼,发霉与腥臭味污染了所有味蕾,琥珀般的糖嚼碎了如同刀片,咽下时一个劲地绞割着喉咙。

“坏掉了……”

江晚舟瘪着嘴,哭得泣不成声,心里用为数不多的脏字痛骂小贩,“去你的,什么啊,都坏掉了。”

他喉间发紧,忽然觉着是自己不配了。

是啊,他只能给小铃铛一碗不热乎的残羹,街头的劣质胭脂。

而比这些好万倍的顶级水粉胭脂,万千珍馐美味,他们这种地位的穷极一生都未曾见上一眼的东西,张客卿挥挥手就能得到。甚至,不屑一顾。

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些人生来就含着金钥匙,养在蜜罐子里,理所应当的听着一声声脆朗的“少爷”。

而有些人,发奋苦读,尝尽苦中苦,受得气中气,到头来却如同草芥蝼蚁,一脚下去便挫骨扬灰,不费吹灰之力。

江晚舟只能给小铃铛一个屹立不移的隆春班,但张客卿可以给她一个红尘滚滚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