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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中簪

作者:骰京子 | 分类:现言 | 字数:45.3万

第14章 张怀瑾

书名:盘中簪 作者:骰京子 字数:2160 更新时间:2025-02-13 02:08:32

江未已觉得这戏听着没意思,等雨停了,便回隆春班练功去。

偶然间跟铁头提起这件事儿,铁头笑江未已无知,将那位小少爷的来历深层剖析,江未已方才知自己是得罪了哪号人物。

那小少爷姓张,名怀瑾,今年一十有三,是张家张客卿的幼子。

听到这江未已瞪大了双眼,嘴里的瓜子都有些磕不利索。

什什什么?张家?哪个张家?张老爷的那个张家?如果这样来讲,那日她不就当着人家面骂了人家老爹?我他个姥姥的,真够刺激。

张家有个窝囊的爹,却有个精明的儿子。

说起张怀瑾,还顶顶算得上是个传奇。他百日宴抓周时一把抓住了女孩子的胭脂,玩得不亦乐乎。周围人纷纷大惊,有的掩面嬉笑,有的开始责备是谁将女孩子的物什放到百日宴上来。老管家急中生智连连赞道,说是成人后定是做商人的料,胭脂水粉,烟草生意。

也是遗传了他娘的好相貌,生得粉脂玉面,斯文宰相。但抓周抓了女孩子物什始终是个舌根,好在没让八姑六婆嚼多久,张怀瑾一首令私塾先生都自愧不如的绝句让众口纷纷闭嘴。他八岁开始吟诗学画,十岁炉火纯青,小小年纪已经拉开别人一大截,实在叫人好生惭愧。

“他性子一向沉稳,那日你骂了他爹,没拍桌子把你拎出去痛殴都算是上天保佑了。”铁头一脸不争气地望着江未已。

“怪不得呢,他足足‘赏了’我五斤瓜儿子啊!五斤!他奶奶个腿儿的,我回来都吐了老半天。”她狠狠用手指比了个“五”字。

铁头忽然想起件事儿:“不对啊,据传闻,张怀瑾同他爹关系不好啊。”

“关系不好?”江未已不信。

“你瞧他爹那放荡样,任谁看了不来气。”铁头摇头道,“估计是人家那天心情不好,而你刚好撞枪口上了。”

“不管怎样,我总归是说了人家不好,看哪天有时间,跟人家好好认个错。” 她嘴上是尖酸刻薄,但兴许是难免的。她做人有原则,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得道歉。

哪知她前脚话刚说完,后脚张家就派了人来。

“请问这儿是隆春班么?”进来的是一个倒三角眼。黑衣黑裤,下人打扮,看上去有三四十岁。

江未已闻言不禁“咯噔”一下,心凉了半截儿。

“是……”江未已连连点头,声音的尾巴尖都有些颤悠。

“怎么都是娃娃,你们班主在么?”那人绕过江未已与铁头,往屋内望了望。

“哦,他出去了,没这么快回来。”

“待班主回来了你同他说一声,就说张家来了人,想要包堂会戏。”

江未已本担心是张家人来滋事报复,将袖子挽上去,摩拳擦掌准备开溜。

听那仆人一解释,江未已总归松了口气。

张客卿有个幺妹,孩子三天后百日,做哥哥的理应出面办个宴席。张家生意做得大,到时候必定八方来客。来得都是梁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是要拿一出好戏来招待招待,只是不知哪家唱得好。早闻隆春班鼎鼎大名,生生从京都红火到梁城,老管家拿了主意,自作主张来请,希望给老爷太太一个惊喜。

她心里头有些激动,没想到还能亲眼见上一回传闻中的张老爷。

江未已口头应下,不好叫人家干等,便起身送离,打算等阿爹回来再提一提。

站在门口送走了倒三角眼,正准备转身回屋,却望见了徐徐走来的江晚舟。

她正想开口去叫,却感觉江晚舟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他一身杏色长衫,手中提着一包吃食,看标识应该是上下丸的招牌桃花酥,价格不菲。

他面如土色,柳泣花啼,眼角湿红,像是刚哭过一场。

“爹?去哪儿啦?怎么现在才回来?”她佯装开心的样子,上前去迎江晚舟,“哟!招牌桃花酥!最近阿爹手头宽裕啦?知道给自己买些零嘴儿。”

江晚舟没有说话,讷讷地踏进隆春班的大门。

江未已赔着笑脸:“阿爹不想给我吃就直说嘛,我不会介意的。”

江晚舟还是没反应。

她慌了,快走几步跟上江晚舟:“阿爹,你怎么了?”

江晚舟突然停了脚步,低头去望江未已:“哦,到隆春班了。”

江未已彻底笑不出来了。

他蹲下身来,将桃花酥拆开,喂进江未已嘴里:“阿爹没有怕让你吃。给你吃,吃多点。”

江未已一时有些受宠若惊,颤着手去接桃花酥,咬了两口,更觉得江晚舟不对劲。

“好吃么?”

“嗯,好吃。”

“好吃就吃多点儿,你吃,你吃……”

江晚舟眼眶里泛起氤氲,却还是强撑着微笑,将手中的桃花酥往江未已嘴里送。

江未已不明所以,双手捂住嘴巴,摇摇头:“我不吃。”

江晚舟握住江未已的手,将桃花酥硬放进她手中。江未已的手掌努力张开,并不拳着,桃花酥没法落在手掌里,尽数骨碌碌掉在地上滚。

“你吃呀!”江晚舟猛地一吼,吓得江未已哆嗦不止。

江晚舟忽然一把抱住江未已,埋在她肩头呜呜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爹……”她不知道江晚舟为何要哭,但觉得这个时候是要哭一哭的,便挤出眼泪,跟着他一起哭,“呜呜呜爹你哭什么啊……”

“爹没事,爹没事……”

江未已边哭边想起张家包堂会的事:“呜呜……爹,刚才有个人来给咱包堂会呜呜呜呜……他说他是张家人,张客卿的张呜呜呜呜,小姐的孩子三天后、百日,咱、咱接吗?”

江未已感到身子猛地一震,浑身开始发抖。

她四下张望,并未发生地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地在颤,而是江晚舟在颤。

江晚舟松开江未已,癫笑道:“张客卿,张客卿……接!当然要接!咱要唱一出好戏,给张客卿好好看看。”

江未已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觉得有些陌生。

若果说从前的阿爹是袅袅水仙,那么现在的阿爹,就是枯萎发黄的干花,一碰即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