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炖猪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贴倒有；三十晚上闹一宿，初一早晨挨门走……”

曲凤霞嘴里哼着营州乡下的小曲儿，满面春风的从外面提着菜推门而入。

儿女绕膝的日子，让她似乎又年轻了十岁，走起路来都格外轻快。

更何况，自从狠狠收拾了一顿儿子之后，曲凤霞更是身心舒泰。

实验证明，中老年妇女偶尔揍一顿孩子，确实有益于身心健康。

至于乖巧懂事的女儿，那是肯定不能打的。

穷养儿子富养女嘛！

下雪天打儿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琳琳，收拾完了没有，今儿咱们得回靠山屯，给你爹上坟。”

张琳扎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

“妈，还得等一下，碗筷还没收拾！”

曲凤霞不满女儿做家务的速度，低声嘀咕了一句：

“我买菜都回来了，你那几个碗还没洗完，将来嫁过去了，海涛还不得嫌弃我没教好啊！”

面对母上大人的指责，张琳毫不犹豫把锅甩给了弟弟：

“这能怪我吗，小弟不起床，都是因为等他吃饭，我才没收拾完。”

“什么？”曲凤霞将买回来的菜放下，柳眉一立：

“读了半年大学，成绩不咋地，他倒是学会睡懒觉了？看我今儿怎么收拾他！”

即使已经搬进了市里住楼房，曲凤霞依然保持着在老家时的勤俭。

张信这种睡懒觉的行为，她当然看不惯。

曲凤霞风一般冲到儿子房门前，抬脚踢开门冲了进去。

“臭小子，皮子又紧了是吧，马上都要中午了，还不起床？”

张信被巨大的踢门声惊醒，惊恐的睁大眼睛：

“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吗？”

“地什么震！”曲凤霞熟练的揪住儿子的耳朵：

“赶紧穿衣服，今儿还要去给你的死鬼老爹上坟。”

耳朵上传来的剧痛，让张信的脑子瞬间清醒。

“妈，耳朵要掉了，您先放手，我马上起来。”

也难怪老娘生气，今天是腊月二十六。

前几天一家人就商量好，二十六这天回靠山屯，给老爹上坟。

曲凤霞那个年代的人，很在乎这个。

张信脑子里，根本没有老爹张有财的印象。

再加上昨天陪着苏以逛街买年货，累的腰酸腿疼，他才睡了个懒觉。

没想到，又惹得老娘不满。

扮乖巧装可怜，好不容易太后大人开恩，饶过了他。

张信不敢磨蹭，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

“妈，老姐，走吧，回靠山屯！”

张琳从厨房出来，诧异的道：

“小弟，你不吃早饭了？”

张信拉开们往外走：

“不吃了，苏叔叔派的车马上就到，我去楼下迎一迎，你和妈也快点下来。”

张琳答应一声，冲着弟弟的背影道：

“小弟，今天冷，你多穿点衣服！”

张信头也不回：

“没事儿，我火力旺。”

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的下楼去了。

张琳无奈的摇了摇头。

张信踏出楼道的单元门，外面呼啸的寒风，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唉！

养尊处优惯了，这么点儿低温都有些受不住。

回想刚重生那会儿，家里的屋子四壁露风，那时候才真是冷。

张信哈了口带着白雾的空气，用力做了两个扩胸运动，想要驱赶一下身上的寒意。

身后楼道里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苏以抱着一件裘皮大衣追了出来：

“张信，曲阿姨说你们要回靠山屯，今天天气冷，我爸的大衣借给你穿。”

苏以似乎是出来的急，上身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披着那件鹅黄色的羽绒服。

营州接近零下二十度的低温下，那张吹弹可破的俏脸，冻得有些发白。

张信紧走几步，接过苏以手里的大衣，板着脸道：

“这么冷的天，怎么穿的这么少就往外跑，冻感冒了怎么办？”

苏以心里一甜，娇俏的摇摇头：

“不冷的，这件羽绒服是雪貂皮的，可暖和啦！”

张信眼神落在那件羽绒服雪白的毛领上，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这件雪貂毛领，还是当年我卖给你那条吧？”

苏以眼中露出调皮的笑意：

“是啊，你这个小奸商，当时可真黑，为了买这条雪貂皮，我妈心疼了半个月呢。”

张信眼中的笑意更浓，伸手帮苏以裹了裹羽绒服：

“你这么编排陈阿姨，小心她回头收拾你！”

苏以对他突然表现出来的热情，似乎有些不习惯，小脸儿红红的道：

“才不会呢，我妈不知道多疼我！”

张信呵呵笑了一下，正想说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汽车启动的发动机咆哮声。

两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楼道前一辆挂着京城牌照的福特野马轿车，正在驶出小区大门。

京城牌照？

张信心里微微一动。

没容他多想，苏以冷得不停的跺着脚，将他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苏以，这么冷的天，你赶紧回去吧！”

苏以倔强的摇摇头：

“等曲阿姨你们走了，我再回去。”

张信笑着道：

“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靠山屯？”

苏以眼睛一亮，瞬间又黯淡了下来。

“不行，我是谁呀，跟你们一起回去！”

一尘不染的雪貂毛领映衬下，苏以的脸蛋儿红扑扑的。

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被营州的低温给冻的。

应该是冻的吧！

身后的楼道里，传来张琳母女的说话声：

“琳琳，给你弟弟拿了大衣没有？”

张琳无奈的声音：

“拿了，妈，您都问了三遍了，放心吧，冷不着您的宝贝儿子！”

曲凤霞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我这不是觉得气温太低了么！”

她说话的声音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欲盖弥彰。

苏以回过头，笑盈盈的打招呼：

“曲阿姨，琳姐姐，你们来啦。”

走在前面的曲凤霞愣了一下：

“苏以丫头，你这是要去哪儿？”

张琳不动声色捅了母亲一下，对着张信身上的裘皮大衣努了努嘴。

曲凤霞恍然大悟：

“哎呀，你看我这眼神儿，苏以原来是给小信送衣服的啊！”

张琳对着弟弟眨了眨眼睛，抖了抖手里草绿色的军大衣：

“小弟，苏以，我这件衣服，好像用不上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