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

唐婳倚着墙，可她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滑落在了地上。

“是不是弄错了？”

孟川忽而从地上爬起来，死死地抓住慕白的手腕，“老大怎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呢？”

“他那么强大、那么厉害，好似无所不能，他不会变成植物人！”

“慕白，你再好好给老大检查一下，我不相信他会变成植物人！”

慕白跟薄慕洲关系很好，他变成这副鬼样子，他心里也难受。

他红着眼眶将孟川甩开，“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薄二是我兄弟，你觉得我会胡乱诅咒他变成植物人？！薄二是人，血肉之躯的人，不是神！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万幸！”

孟川也知道，老大这次伤得真的太狠了。

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么强大的老大，此后灵魂被困在躯壳中，连睁开眼睛，都变成奢望！

他扶着墙，麻木地看着未知的方向。

许久之后，他才小声问慕白，“老大他……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慕白希望薄慕洲明天便能醒来。

但他无法对孟川说谎。

“我接触过不少植物人的病例，大多数人，直到几年后身体枯竭而死，都不曾醒来。”

“当然，也有奇迹。”

“我遇到过车祸后变成植物人的病例，沉睡一年后醒了。可奇迹，不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

“我不确定薄二是否对外界还有感知能力，不过有一部分植物人，躺在床上的时候，能隐约听到外界的声音。”

“你们多陪他说说话，或许，他还有醒来的机会。”

慕白这话，显然是说，薄慕洲大概率是醒不来的。

唐婳没问他问题，却一直认真听着他说话。

她是为了救她变成这样，她希望糖糖、小宴、小川能有身体健康的爸爸，她愿意多陪他说说话，就是怕，陪他说一辈子的话，他依旧睁不开眼睛。

很快，薄慕洲就被推进了病房。

孟川没敢告诉糖糖薄慕洲变成了植物人的事。

他知道老大也最在意唐小姐，一遍遍请求她多跟老大说说话。

唐婳也希望薄慕洲赶快醒来，不用孟川求她，她便会留在医院陪着他。

薄慕洲后面的头发，又被剃了一大块，头上也缠上了纱布，他身上也缠满了纱布，像是一个包好的木乃伊。

他下巴上有淡淡的乌青，冷白的脸干巴巴的，看得唐婳莫名有些心酸。

“薄慕洲，你快点儿醒来吧。”

唐婳最初只是冷淡地站在他病床前，与他保持了疏远的距离。

后来，她没忍住，还是坐到了他床边，用力抓住了他的手。

“小宴、小川对你是有芥蒂，但我能感觉出来，你那次从人贩子手中救出他们后，他们没那么讨厌你了。”

“他们希望能时常看到你。”

“糖糖更是依赖你，在她心中，你是她最重要的亲人。薄慕洲，你说过会永远保护糖糖的，你这样……你怎么保护她！”

“你快醒醒……我不恨你了，真的不想再去恨你了。”

“我说话算话，只要你醒来，我可以试着与你重新开始，我不跟你离婚了……”

曾经的薄慕洲，做梦都盼着能与唐婳重新开始，他也盼着，他们的婚姻关系，永远存在。

可现在的他，给不了唐婳分毫的回应。

他躺在床上，是那么那么安静，安静到让唐婳心慌、绝望。

仿佛一块木雕，永远都不可能发出声音。

“小宴他们从未去过青杏村，等你醒来，我们一起带他们回青杏村，去我们住过的小屋看看好不好？”

“你说小屋门前的槐树长粗了很多，我还没去看过，我也想回去看看。”

“薄慕洲，你什么时候，能带我们回去看看？”

跟一个醒不来的人说话，好似自言自语，得不到回应，唐婳本就孤冷的心，又止不住生出了悲凉。

特别特别难过。

他轻轻应一声也好。

可她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他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些。

最开始的时候，唐婳是不愿意相信他变成了植物人的，后来，她再做不到自欺欺人。

有风吹过，植物尚且还会轻轻舞动身体。

但他的身体，仿佛僵在了床上一般，一动不动。

他还活着，有呼吸有心跳，灵魂，却好像已经不在了。

他这具躯壳，好似也会随着灵魂的消散，渐渐腐朽，从此世间再无薄慕洲！

“薄慕洲，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薄慕洲依旧毫无反应地躺在床上。

这件事最终还是没瞒住糖糖。

她哭着扑进病房，看到原本强大、健康的爸爸，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她更是泪如雨下。

“爸爸，我怎么听到有人说你变成了植物人？”

“他们在骗人是不是？”

糖糖轻轻握住薄慕洲的手，摇晃，试图把他喊醒。

“爸爸你快告诉我，他们就是故意骗人！我爸爸是超级英雄，是不会变成植物人的！爸爸你快说话啊！”

“说一句话也行啊！爸爸你睁开眼睛看看糖糖好不好？”

得不到薄慕洲的回应，糖糖难受到小小的身体都止不住颤抖。

她用力捂了下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嚎啕大哭，可她的眼泪，却仿佛决堤的河，怎么都停不下。

她不再捂着自己的嘴，而是两只手一起用力攥紧了薄慕洲的手。

“爸爸你答应过糖糖，要给糖糖开家长会的！对，你还说要参加糖糖的升班典礼！爸爸你都不跟糖糖说话，你就是个大骗子！”

“你不理糖糖，糖糖以后也不要理你了！”

糖糖嘟起嘴，好生气的样子。

只是，心里太疼太慌太着急，她伪装出的愤怒，不堪一击。

“爸爸，你醒醒……”

怎么都唤不醒薄慕洲，糖糖情绪彻底崩溃。

“糖糖不会不理爸爸，也不说你是骗子了。爸爸你别不管糖糖好不好？”

“呜……糖糖不想成为没有爸爸的孩子……爸爸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薄慕洲的上下眼皮，仿佛被强力胶黏在了一起，别说分开，就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感觉出爸爸是真的醒不来了，糖糖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破碎的绝望。

她如同被遗弃在荒林中的幼鸟，无措地将脸贴在薄慕洲身旁，“爸爸你快点儿好起来啊，你这样糖糖真的好难过……”

“你受了这么多伤，肯定好疼好疼，你都没法哭，没法告诉糖糖……”

“糖糖，你别哭了。”

糖糖是唐婳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看到她哭得这么凶，唐婳也格外难受。

她轻轻揉了下糖糖的小脑袋，像是在跟糖糖说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你爸爸……他会好起来的！”

“妈妈，糖糖以前其实好调皮的。你说糖糖以后乖乖的，是不是爸爸就会醒来了？”

唐婳心脏更疼了。

糖糖其实本来就已经特别乖了，薄慕洲醒不来，与别人乖不乖也无关，他只是伤得太重，没力气睁开眼睛了。

“坏渣男！”

小宴、小川也跟着陈清河、沈伊一起过来。

两个小屁孩鬼精鬼精的，自然也知道植物人代表着什么。

小川眼泪大颗大颗掉，小冰山小宴，也红了眼眶。

小川轻轻碰了下薄慕洲的胳膊，“坏渣男，你快醒醒！”

小宴听说了那天的惊心动魄，他也忍不住碰了下薄慕洲，“坏渣男，只要你醒来，我以后不会再喊你坏渣男了！”

“我可以……”

小宴轻轻咬了下唇，还是继续说道，“我可以喊你一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