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裘诚带着换好兵士服装，易容过的沐乘风，心情忐忑地进了皇宫。

按山越国律，无应而入为阑，阑入殿中，下狱当死。

裘诚这个举动，可以说是把自己和沐乘风的性命都赌上了。

皇宫被安门大街分为东西二宫，山越国以西为尊，皇帝住在西边的西宫，又称公宫。而东面的皇宫，则指给了太后居住。

不过，因为沐天德的母亲早已经过世，这里只是住着几个无子的皇太妃而已。

守卫两月一换，经过轮换，这个月裘诚正好在西宫值勤。

沐乘风低着头，一张黝黑的人皮面具，将他真实的容貌完全遮掩住。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他无声地行走在皇宫内。

乾元殿在前殿的北侧，从裘诚值守的地方走过去，还要跨越几个宫殿。

一队守卫手执武器，从前方巡逻而过，沐乘风掩在假山旁，静等到无人，这才起身。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乌漆嘛黑的，还不快跟上。你要是跟丢了，身上又没有腰牌，等一下被守卫把你拿下，我又得麻烦皇后那个老女人。”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沐乘风不远处响起，这时虽是月初，没有月色，但沐乘风还是凭借惊人的目力，认出这个人。

这个人，是曾经的镇军大将军，不久前刚被降了等级的二皇子的母舅，现在的五品宣威将军——齐剡。

宫门已经落钥，齐剡是外男，他又是怎么进入皇宫的？

沐乘风心中浓浓的疑问，但是齐剡把自己认错了，他倒是可以将错就错，跟在他后面看看有什么问题。

含糊地应了一声，沐乘风便跟了上去，不远不近的，距离了两步之遥，一起向前走去。

等一只脚跨进凤安宫，沐乘风心中谜团越发浓重。早知道，他其实应该跟古月学一点催眠术的。

事到如今，他只能静观其变了。

皇宫内守卫晚班分成五个更次，每个更次一班，他不能逗留太久，必须赶在裘诚换班之前出去才行。

一个更次，既要打听这个齐剡的阴谋，不被识破，又要去看他爹的状况。

时间有点紧，这个事情，实在是不怎么好安排。

凤安宫的宫门洞开，看来这是皇后早就安排好的。

一个皇后，夜会一个外男，这会是什么好事？

齐剡看来不是第一次来了，他走得轻车熟路的，径直向一个暖亭走去。

暖亭外只有一个宫女，齐剡吩咐沐乘风：“你留在这里，我一会就出来了。”

齐剡这话正中沐乘风的下怀。

暖亭内设了灯火，这时的齐剡虽是认错了人，但不能保证进了暖亭会不会被看穿。

暖亭不大，他们在里面说话的声音，沐乘风却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的。

齐剡交待完，便掀开暖帘，走了进去，皇后早已等在里头，不见喜怒。

齐剡大喇喇地行过一个礼，就开门见山地道：“皇后，我们可是早就说好的。现在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下懿旨放了二皇子？”

沐乘风听到皇后带着几分疲惫的声音说道：“齐将军怎么这样心急？本宫不过是一介女流，每天光是照顾皇上就够累的了，你还夤夜前来质问本宫。你若是不放心，大可将本宫一起杀了，直接扶衍风上位就行了。”

齐剡怒道：“你胡说什么？当初给皇上下毒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沐乘风眉心一跳，连忙凝神认真听了起来。

皇后哀戚地道：“本宫再怎么样，也不过是深居后宫的一个女子，敌得过你齐将军带着兵马吗？给皇上下毒，那是你逼着本宫做的，不是本宫自愿的。如今大错已经铸成，本宫劝你不要逼人太甚，否则，本宫就告诉朝中众臣，说出你的阴谋。”

接着沐乘风便听到齐剡一阵怒笑：“什么叫不是你自愿的？不是你自愿的，难不成你下毒的时候，有谁拿刀逼着你吗？你不要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左不过是现在十二皇子没有亲娘，你又将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罢了。怎么，现在想反悔，放弃二皇子了是吗？”

皇后沉默了一会，才道：“本宫不是想放弃二皇子，只是皇上毕竟是天子，他只需一天还活着，就有治好的可能。你虽然利用太医们的家人控制住了太医，让他们说皇上是得了会传人的瘟疫，但万一有哪个不要命的，将事情捅了出来，到时可就不好办了。”

齐剡冷哼一声，道：“哪里还有不要命的太医，那些不是都被你杀了。现在你才来跟我说害怕，下毒的时候可没见你手抖啊？”

沐乘风微抬起头，看向站在对边的宫女。这个宫女以前他不曾见过，不过对于里面这样惊天动地的内幕，她竟然能够纹丝不动，看来这份定力功夫也是极好的。

皇后为什么会给皇帝下毒，动机是什么？

她已经是山越国最尊贵的女人了，除了皇帝，还有谁能比得过她？她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要这么做呢？

沐乘风百思不得其解。

皇后狠狠一拍石桌，将手掌拍得通红，头上的凤钗流苏跟着晃动起来。

她气苦不已：“要不是你趁本宫头脑昏乱之际给了毒药，本宫再怎么气皇上，和他也是二十载的结发夫妻了，哪至于做出这等谋逆大罪。”

齐剡可不吃她那一套，“皇后，做人做事可要凭良心。你这样过河拆桥，恐怕不好吧？要不是我告诉你皇上因为忌惮你的母族，下药让你不能再生育，只怕你现在还蒙在鼓里，当着一个合格的贤妻吧？”

皇后扶正震得有些歪斜的凤钗，抿了抿唇，冷笑道：“你这么好心告诉我，可不就是想借本宫的手，帮你除掉皇上吗？你自己的亲妹妹，你倒不舍得拉她下水，让她动手。”

齐剡谦虚起来：“齐婕妤一向胆小怕事，做事没有皇后的魄力。你看我猜得没错吧，我们的结盟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你只要扶二皇子上位，这太后你可是妥妥的第一人，长陵公主那里，二皇子也一定会给她安排一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