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心中一动，却没有放在心上。她眼光一扫，随即转移了视线，仍旧看着迪莎。

再怎么说，还是美女好看。一个中年油腻男，能有什么看头？

午夜已过，一个黑影摸到古月住的房外，拿出一根匕首轻轻地橇着门闩。他隐忍多年，却在这时微微颤抖着手，仿佛风中要掉不掉的枯叶。

门闩被划开，他闭着呼吸，好一会，才慢慢伸手推开了房门。

黑影一只脚刚迈进里面，一把冰冷的锋刃就靠上了他的脖颈。

古月的警觉，让黑影一时五味杂陈。

“阿月，别误会，我是萧阁，你认不出我了吗？”

还真是个熟人！

在这种极偏远的地方，竟然出现了故人，古月确实是没有心理准备。

这叫什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萧阁？我不认识。”古月没有因为他喊出自己的名字，态度就有所软化。

拿着战术格斗刀，将萧阁押到炕边，让他点燃了油灯。

火光亮起，萧阁这才看到，还有一只大犬静静地蹲在地上，正龇着锋利的犬牙，两只眼珠幽幽地盯着来人。

古月缓慢地收起了格斗刀。

这把刀，刀刃采用1095高碳钢制成，并且外表进行了磨砂处理，摸起来粗糙，也不容易反光，在暗夜里进行刺杀，是最合适不过的。

萧阁摸了摸脖子沁出的淡淡的血丝，苦笑道：“阿月，你可真狠，连我都下得了手。”

古月把玩着手里的刀，眉眼不见一点松动：“不好意思，我以前生过一场病，烧坏了脑子，以前的事都忘光了。”

萧阁好像没料到她会发生这种事，脸上是一闪而过的吃惊：“怎么会这样？你竟然连我都忘了？”

“忘了就忘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古月有些不耐烦。

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就算和她有什么血缘关系，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没有家人的羁绊，她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

萧阁张口结舌：“难道，难道你就不想替你爹娘报仇吗？”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什么话还不都是你在编。”

萧阁仿佛没想到古月会这样回答，愣了一愣，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没错，你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谈何报仇。”

灯油冒着黑烟，直直地冲上屋顶。透过暗淡的光，萧阁的视线穿过灯火，落在古月脸上，好像又见到了十几年前盈盈微笑的少女。

“你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五年前，我本应该和她一起赴死的。”萧阁开启了聊天模式，只是这开头，实在是让古月瘆得慌。

这种暗恋，最终感动的，只有他自己吧？

古月对于情情爱爱的纠葛，实在是不太感兴趣。他们又不是积年累月处出来的交情，自己为什么要当知心姐姐，来听他的往事？

像狗剩和王痣，何守义和林氏，那是她待了几年的时光里，有纯粹的情谊在里头，她才撮合了一下。

“讲重点。”古月皱着眉打断了萧阁的回忆。

简短冷冽而不带一丝温情的话语，让萧阁清醒过来。

脖子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但留下的疼痛，悄悄地提醒着他，眼前的小姑娘，并不是一朵温婉的花朵。

这样也好，性格太过温和，又怎么能报大仇？

“你和你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下次你要是到北地，还是稍微换一下妆容，遮掩遮掩会安全点。”

萧阁善意地提醒，让古月眉心一跳。

“你是说，我不是山越国人？”

深夜寂静，她的话在这旷夜里，显得出奇的明显。萧阁没想到她并不在意自己的音量，差点没伸手捂住她的嘴。

“嘘，你轻点声。”萧阁竖起食指，又侧耳倾听了一下四周。

“你娘是秦国人，不过，秦国被赵祯这狗贼给灭了，早就不存在了。”停了半晌，萧阁终于开始接续话题。

古月抚摸着刀鞘，仿佛并不在意的样子。萧阁看起来并不是能言善辩的人，一个故事，被他讲得支离破碎。

现在北燕皇帝赵祯，在发家之前，娶了王全的女儿。只是王全有两个女儿，赵祯看中的是妹妹，王全却把姐姐嫁给了他。

再之后，赵祯势力逐渐强大，在反出秦国之后，不过几年就吞并了秦国和北魏。灭了秦国之后，他不但杀了投降的秦国皇帝李明，还杀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至于他曾经看中的妹妹，后来嫁到古家的王珠儿，一家七十二口人，只逃出了古月，以及王家一人——古月的大舅。

这故事讲得无聊又枯燥，中间还断断续续的。灯光昏暗，古月环着胸，眼皮开始有点发困。

所以，当初破庙中死掉的老人，是这具身体的舅舅？那他们为什么要跑那么远？既然进入了山越国的范围，随便找个地方落脚就行，为什么要刻意去到那么南边？从北燕到平南郡，这千里跋涉的，走了不止半年吧？

古月心里一个疑问接一个疑问地升起，又听萧阁满含悲伤地收尾：“阿月，现在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看着赵祯狗贼死掉。你既然回来了，就先在这里待着。等我打通到宫里的门路，就送你进宫。以你的姿容，一定很快就能受宠。我看你身手不错，如果出其不意，应该能杀了赵祯。”

古月猛地抬起了头，看向湿润了眼眶的萧阁，反问道：“请问你今年贵庚啊？”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萧阁一下摸不到古月的思维。他下意识地回答道：“我今年三十七岁。”

“那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古月挑着眉，眼中满是讥诮。

“你是珠儿二十岁生的，我当然知道你多大。你今年十四了。”

古月鼓掌：“真是好记性，不过，你一个三十七岁的大男人，想报仇，大可自己上，这是你的自由，我不拦着你。但是你别叫我一个小姑娘，利用肉体去实现你的梦想。”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萧阁急红了脸，连忙争辩道：“那可是你亲娘，没有她，又哪有你呢？”

古月不耐烦地拔出刀鞘，将刀一下扎进炕桌上。那刀如同削豆腐一样，深深地刺进炕桌里，直没到柄。

她直视着萧阁，一字一顿地道：“别拿我当傻子，赵祯的皇位就算有人觊觎，也轮不到你拿我当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