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晋成亲的日子在下旬，武家的生意虽不像孟家一样全大丛都有，在皇都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因此成亲时，来客众多。

这段时间不是出这事就是出那事，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大喜事，沈姮特意和大嫂，嬷嬷都穿上了新买的衣裳去吃喜席。

大嫂今天特别高兴：“再过两天旻儿就该回来了，不用再去学院。都好几个月没见他，不知道是不是长高了。”

“说不定已经是个俊秀的小伙子了。”沈姮道。

冯嬷嬷和夏氏都被逗得大笑起来。

此时的武府大红灯笼高挂，主人家和下人们都是一身喜庆的衣裳在迎客，门内门外都是笑容满面的客人。

沈姮三人是卡着点来到的武家，正是新娘子到来的时候，一路吹吹打打的过来，好不热闹。

谢俭，孟宣朗，欧阳恩作为武晋的好友，早早地就来到了武家，陪着去迎亲，不过因着女方并没什么亲人，因此省了好些环节。

“新娘子进门——”

“拜天地——”

和孟宣朗成亲时相比，武家的成亲仪式简单很多，热闹却是一点也不输。

“阿姮。”彭氏和刘欣玥进了大堂。

“你们怎么才来？”沈姮方才并没有见到彭氏。

“欣玥有事给耽搁了，来得正是时候，新娘子揭喜帕了。”彭氏笑着说。

大堂内，武晋掀了新娘子的喜帕给众人见礼。

闵雨青未见半点不适，落落大方的和长辈，亲友们见礼，目光扫过沈姮这里，见到和彭氏聊着天的刘欣玥时愣了下。

刘欣玥随意地朝新娘子看了眼，父亲和武老爷相交多年，所以来喝喜酒，对于武晋媳妇，并没多少在意，谁想那新娘子竟一直盯着她，待要仔细看时，她又别过了脸。

沈姮也注意到了闵雨青这瞬间的失常，心里感叹了一番，又投入到热闹的喜庆中去了。

席后，三人在武家的后院里散步消食。

刘欣玥和冯嬷嬷在说着刘芷月的事。

“再过半月，应该能收到芷月生孩子的书信，我就要做姨母了。”刘欣玥感叹。

“是啊。老天保佑姑娘顺利生产，一举得男。”冯嬷嬷不管是去上香还是平常的唠叨，也就这点事。

和沈姮一起走在前头的彭氏见刘欣玥与嬷嬷俩人开心地交谈着，也注意不到她，低声说：“那姒家是大族，刘芷月若没有她自己的人，就算生了儿子，也很难立足。”

这话她不能跟欣玥说，毕竟她那个不争气的胞妹和姒启发生过那样的事，不管她说什么都有点不对付的感觉。

沈姮不了解这个情况，只听着。

“不过这个刘芷月也算是有些本事，听说拉拢了姒家的几个门客。”彭氏说。

“你怎么知道？”沈姮问。

“家里来信中提起的。”彭氏收了脸上的笑容，三妹做的事让一家族都丢尽了脸，但姒家一开始确实有意三妹，就连父母当时也是这般认为，如今三妹落得如此下场，大家心里都憋着气。也因此，妇人之间聊天时，会留意刘芷月的事。

沈姮看着前面这条大红灯笼照着的小径不语，她，刘芷月，沈姮三人的命运已经定格，至于未来会如何走，只能看自己的本事了。

因着谢俭被孟宣朗和欧阳恩拉住，非得再灌他几杯，沈姮和大嫂，冯嬷嬷先回来。

梳洗完，沈姮习惯性地想看一看账本，又突然不想看了，正要放回去，见到谢俭常看的书中夹了张纸，半张都露在外在，真是难得，这家伙做事几乎有强迫症，就算要夹纸条也绝不会露出一角。

拿过书想把纸条放回去，才发现上面写了字：心术不可得罪于天地。

是谢俭的字迹。

“什么意思？”沈姮将纸夹好，也没细想，便上了床睡觉。

谢俭回来时，沈姮已经熟睡，他没有点灯，安静地坐在床边上看着阿姮好一会，才将目光落在了桌面的那本书上。

太子亲征没有半年是回不来的，甚至可能会去一年。

是他下手的好时机，他也可以利用姒家的关系网在朝廷站稳脚跟。

夫子说过，为官者，为百姓计，为天下计，虚衷御物，求不愧我心。

但他若不为父亲报仇，又能如何不愧我心？

他无法做到像夫子这样的胸襟。

可他若只为自己，如今的大丛，朝廷官员再不团结，太子一出事，最终遭殃的还是百姓。

夜，越来越深。

谢俭就这样坐了许久，许久。

直到一个温暖的身体抱住了他：“阿俭。”

沈姮如今已经习惯身边有人，随手一搂，空的，便醒了，看到谢俭挺直背脊坐在床上，看起来那么的孤独，有些心疼。

她已经看了他很久，若不叫他，他怕是得坐一个晚上。

“我吵醒你了？”

“你都没吵。”沈姮坐到他身边，温柔地看着他：“是不是在想太子的事？”

谢俭轻嗯一声。

能让谢俭伤神的，只有谢父的冤情，还有家里人的事，沈姮联想到太子要亲征，还有纸上那句话，也猜到谢俭在想什么了。

“你是要对太子出手吗？”

“你会和夫子那样劝我以大局为重吗？”

“会。”沈姮点点头。

“我若仍执意报仇呢？”

“那就去吧。”

谢俭愣了下：“为何？”

“我会尽我所能阻止你，要是阻止不了，那也没办法。”沈姮温声道，她理解他的痛苦和仇恨，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现在非常时期：“阿俭，你若真如此做，咱们先和离吧。”

谢俭拧眉。

“你别生气。你安心去做你想做的，我也安心好好过我的日子。”沈姮坦然又真诚地说。

“这也是你阻止我的方式？”谢俭突觉得心里无比委屈。

“当然不是。”

“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应该与我共进退吗？”

“那也要有盼头的共进退啊。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想要过的生活。仇是应该报，可你选择在这个时候报仇，天下会大乱。”

“和离之后，你一个人生活，天下就不会大乱了？”

“那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也有不愿面对的事。我可宁面对天下大乱，也不愿面对天下大乱中有我的一份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