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教堂之内，每一个涂漆的黄橡木座椅上都坐着一模一样的主教。

他们双手呈现某种异常的黑色，看起来像液体般流动，保持着完整的形体，空洞的眼眶内什么也没有，但却让苏默感到了切切实实的注视感。

地上的木偶突然自燃，滚滚黑烟中，乳香的气息弥散在大厅内，他置身其中，不敢轻举妄动。

从肉球中走出的主教全身没有半点刚破壳而出的姿态，他气宇轩昂，走上讲台，站在那辉煌白石构造的台桌之后，微笑看向苏默。

至于观众席上扭过头的主教们，也在此刻将头重新旋转，看向前台的主教。

“你还在等什么？”主教抚摸着祭台上的圣体龛，望向站在门口的苏默道。

苏默心中悚然，毫无敬意，试探性说道：“我现在有点怀疑，夜主是个邪神了。”

在众多座椅中，最前方的赫然有着一个靠近巷道的空位。

“留给我的？”苏默沉声，走向前方。

四周的主教们没有任何反应，如同人偶，笔直端正的坐着，又像虔信徒，只是在安静等待台上之人的布道。

“自然。”主教和蔼的开口，那眼眶中仿佛存在着某种东西，隐约有着黑影涌出。

对于现在情况一无所知的苏默，短暂放弃了蛮力破坏这里的打算。

至于突然消失的莉莉可丝，苏默认为这可能是某种类似于结界的能力，只将他一人单独拉了进来，并施加了幻象。

“我的同伴们呢？”他犹豫的看了一眼身侧的几个毫无动静的主教后，坐在了唯一的空位上。

他与台上主教的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凝视之中，主教放下手，低头看着苏默，声音瞬间变得苍老沙哑：

“他们依旧活的很好。”

“但你呢？”

苏默与其对视，耸肩回应：

“如果你能把我放出去，我也会活的很好。”

“我会的。”

他身旁的主教开口道，声音稚嫩，就像刚学会说话的孩童。

眼前不可知的变化已经足够多了，即便再诡异一些，苏默也不会感到奇怪。

“他们不是幻象？”他好奇的问。

台上的主教没有开口，而座椅上的上百个主教，此刻发出了语调不一、轻重不同、音色各异的同一句话：

“我自然不是。”

在响当当的余音被吸收后，台上主教抓住机会，立刻开口道：

“欢迎仪式后，我才真正醒过来。”

一个怪物？还是许多怪物？...苏默心中难免感到棘手，对于这些主教们，完全想不到处理的头绪。

他眼底夹杂其打量，半笑般看着台上主教：

“你拉我进结界，不会只是为了谈话吧？”

台上主教愣了愣，笑而不语，取而代之的是与他隔着巷道的清脆女声：

“这里是夜主的教堂，而我是祂的信徒，我憎恶祂，崇拜祂，害怕祂，依赖祂，敬畏祂，嫉妒祂，嘲笑祂，同情祂，感激祂，思念祂......”

“你说，我算得上信徒吗？”

那位主教的言语中尽是混乱疯狂，他诡笑着，令苏默感到极其不适。

对于这里的主教或者主教们的目的，苏默思绪全无，如果是要惩戒违规者，那完全没必要和他说这些，如果是想要施道，以这种方式只会适得其反...

他咽下唾沫，点了点头：

“算。”

那个女声主教闭上了嘴，又是台上主教发言，他举起自己那形体诡异的漆黑双手：

“我有一双手，一双脚，有耳朵，有鼻子，有嘴，那我算得上人吗？”

“算。”

苏默仔细凝视主教那空洞的眼眶，继而问道：

“你是打算和我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吗？还是借此拖延时间？”

“你可以尝试破坏这里，我不会阻止。”台上主教笑呵呵的说道，轻叹一声，仿佛对某事感到惋惜：

“我时常在想，人为什么要活着。”

“历史之中不乏有着能够改变其走向的家伙，他们创造辉煌，决定他人人生，像砂纸一样抹去那些忤逆者，可到最后，也没有人能逃脱死亡。”

“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或者，你为什么要活着？”

“看来你只是一个想要讨论哲学的家伙，但我并不是什么哲学家。”苏默面色无常，对视主教眼眶之中的视线，淡然回答：

“对于这个问题，我也不能给出答案。”

“呵呵，你与那些家伙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你的脑子里装了更多的东西。”主教笑了笑，转而自言自语道：

“我也跟你们没什么区别。”

“异乡人，我并无恶意，不管是破坏审判，还是杀死这里的居民，于我而言都是无所紧要的。”

“大雨不会记住它所淋过的每一个过客，我也不会关心进入这座教堂的每一位旅人。”

幽幽光芒下，苏默突然插嘴道：

“那你大可放我们离开，于你而言，我们不就无关紧要的尘埃吗？。”

主教那仿佛释然的话语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避免战斗的可能。

“不...凡人才是尘埃，你们是非凡者，你们是那雨中的坚木，你们可以让大雨印象深刻。”

主教低喃，无奈，悲观的说道：

“我可以轻易杀死你们，但这对我而言没有意义。”

这些主教们此刻归于缄默，只留台上一人来与其交谈：

“最后只会遂了祂的意愿，这对我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苏默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把自己送入这里的裁决所，疑惑反问道：“他？裁决所的家伙？”

“裁决所...裁决所，啊...我想起来了，一个外界的组织...”主教忽的明了，拍着脑袋，晃晃道：

“裁决所的手伸不进来，也不敢伸进来。”

主教的语气中丝毫没有把裁决所放在眼里的打算，这不禁让苏默愈发怀疑起了其实力。

这是一个无知弱小懂得欺骗的怪物，还是一个实打实强大的怪物？

他厉声坚决说道：“裁决所可是有数不清的高等级超凡者。”

对于苏默的话，主教依旧摇头：

“我并没有见过裁决所，但你的同伴里，有来自那里的人，他是叫谢利吧？”

可以窥探记忆？还是白石出卖了我们？...主教知道谢利的名字，苏默只能想到这两个可能。

如果是前者，那无疑会让这个怪物更加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