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离开后。

医师来到了后院，宜婉从屋中走出，低垂着头，不敢开口说话。

良久才道：“爹...女儿知错了。”

“唉，”医师叹了口气，“罢了，那位女子原也要我隐瞒。只不过，你冒名认下此事，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你在说之前怎么也不与爹爹商量一番呢？”

“爹，”宜婉道，“刘公子好不容易来这一回，我若是不主动些...或许下次就再也遇不见了...”

医师见宜婉一心挂在刘正的身上，只能摇摇头，放任其去了。

毕竟儿大不中留，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刘正也确实不错，若是成了，便是一桩美事。

只盼着，不是孽缘才好...

庆春院。

婆子换好衣裳后，进到了屋内，一直低垂着头，不敢抬起，她心里自觉做的不够好。

夫人派她去是掌管汀兰院里一应事务的，结果她却并没有将汀兰院管好，还让下头的人松松散散，甚至被夫人给抓了个现行。

芙蕊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桌边，热气袅袅升起。

夫人端起茶杯，拿茶盖在杯沿处轻轻划着，几个来回后，啜了一小口，然后放下。

“听幺娘说，你在她那做得还不错。”

婆子老实作答：“不过是照顾姨娘的一些日常事务。”

夫人抬眼仔细观察了站在那的婆子。

看着老实且面容略显软和，容易镇不住人。

夫人道：“我问你，汀兰院里的丫鬟躲懒你可有发现？发现时，又有没有立刻阻止呢？”

婆子心头有些慌张：“回夫人的话，奴婢初时去汀兰院，那些底下的人还能听上一听，可后来，见——”

“见什么？”夫人问道。

婆子抬眼小心看了一眼夫人，而后低下头去，咽了口唾沫，道：“见夫人您和老爷都不怎么来，就说我不过是个被打发来装装样子的，我说得话也就渐渐不管用了...”

夫人听后，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半晌后才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幺姨娘那，还是由你来照顾，若是日后再有偷奸耍滑之人，务必报与我听！”

“是。”

婆子走后，芙蕊正要上前说几句。

就听门口处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门被打开，苍蓝急匆匆跑了进来。

“夫人，门房处的人说京州送来了一封信，像是给大少爷的。”

“信呢？”

“门房的人已经送到朝晖院大少爷处了。”

夫人急忙站起身道：“去朝晖院。”

朝晖院。

大少爷收到了手里的信，不出所料，拆开一看，是京州寄来的调任书。

这调任书实是来得有些太晚了。

朱颜见孙廉将信拆开，看完后就坐在那发愣，倒好一杯茶水，端着来到了孙廉的身边。

“这信，是京州寄来的？”

孙廉回过神，接过朱颜递来的茶水。

“嗯，京州寄来的调任书。”

“信里可有说何时启程？”

“信中说，下月十五让我去礼部报道。”

“礼部？”朱颜接着追问，“那信中可有说让夫君去礼部担任什么职位？”

“并未。”

夫人急匆匆的从庆春院赶往朝晖院。

脚还未踏入正屋的门，就有声音传入屋内：“廉儿，我听闻京州有信寄来。”

“娘。”孙廉将手中的信放在桌面上给夫人行礼。

朱颜也紧随其后。

“无妨，”夫人摆摆手，走向桌边，拿起信纸仔细看了看。

“为何这调任书只写明你去礼部，却并未言明你担任何官职？这调任书，未免也太过于疏漏了。”

“娘。”孙廉提醒道：“这信纸右下角盖的章正是调任书统一用的章，孩儿不会认错。”

“廉儿，”夫人心中万般不舍，“你是家中最稳重的孩子，此去京州，万万记着，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不可参与任何的党派相争。”

“娘，我记住了。”孙廉点点头。

朱颜在一旁看着，心中也是泛起一阵酸楚。

夫人看向朱颜：“颜儿，去了京州，首要的事就是置办宅院，天子脚下便是茅厕都要比寻常地界高上许多价钱。好在廉儿外祖父还在世时，于城西的英才巷买了一套三进宅院。往年只留了个老仆打扫，这么多年过去，那宅院想来也该是破旧了不少。你们过去，先去那落脚，看看哪里还需要修葺的，请瓦匠泥工修补修补。”

“是。”

夫人又转头看向孙廉：“既是下月十五动身，有些东西就该提前备起来。缺什么，便叫人去库房取，送到驿站处，提前运到京州。免得路途遥远，马车货物众多，招人眼热。”

“阿娘说得是。”

看到调任书的这一刻，夫人之前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

一切纠结，都于尘埃落定的最后一刻，自动瓦解。

无论如何，事情已成定局，与其过度纠结，不如顺应，任其自然的发展。

——

刘正出了济世堂后，心里有些乱糟糟的。

救命之恩，不能忘。

他不是真正冷血薄情之人，旁人予他的情，总是要还的。

可他却不知怎么还才好。

宜婉看他的眼神，目光中总是带着一副柔情，那是他之前一直所逃避的。

他给不起宜婉想要的，可他能给的估计宜婉并不想要。

如何偿还这恩情，让刘正想得实是头疼。

思索间，枫叶巷的小院到了。

老爷说了，近段时日，他不会出府。刘正去了京州一趟，奔波一路，就暂且歇一阵子。

是以，这段时间，刘正都住在枫叶巷的院子里。

推开门，有一股子香气扑鼻而来。

是上次同秦山一起栽种的花草，有的开花了。散发的香气来源于其中栽种的一小株桂树，是刘正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他在逛街时，看到这株桂树，不知为何，就觉得芙蕊会喜欢，于是便花银子将其买了下来。

那时的桂树还没有开花，只是结了不少小小的花骨朵。

一场雨过后，地上落了不少的花骨朵，还有些留在枝头上的，就开始悄悄绽放。

关好门，不让这满院的香气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