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蕊回握那只小手，异常的柔软娇小，好像一个使劲就要破碎了似的。

这么小的时候，娘也该是这么握着自己的小手，然后精心照顾自己的吧。

芙蕊有时在想，孩子到底能不能分辨善恶呢？

她们若是能分辨善恶，也就不会投胎到不同品性的女子腹中；可若是说她们不能分辨善恶，她们却又知谁是对自己好的，谁是对自己不好的——将微笑回以那些对自己好的人。

四少爷托生在幺姨娘的腹中，并非他所愿，每个孩子都是无辜的。

大人犯的错，不该由小孩子来承担。

芙蕊掀开四少爷包裹严实的衣裳一角往里看，露出一些青紫来。

从刚才她就在怀疑了，四少爷跟三小姐同住一屋，为何三小姐一日比一日白胖，四少爷却一日比一日瘦弱起来。

若说先前四少爷瘦弱，那是因为不肯喝奶娘的奶所致，可自从上次府医看过后，这都过了好些日子了，怎会还是一日一日瘦弱下去。

芙蕊将四少爷的衣裳松松搭回，起身来到夫人面前：“夫人，四少爷身上似有伤。”

“什么？”

夫人快走几步，来到安安静静躺着的四少爷身边，伸手扒开衣裳瞧，青紫的地方很巧妙，不在容易让人发现之处，反而随机分布在腋下，胳膊内侧。

只不过那些地方的青紫已消得差不多，最近新添了几处，分布在腹部两侧，想来是这几日刚掐的。

夫人轻轻碰了碰，四少爷动了动，也不哭闹，只是用那清澈的眼神盯着夫人瞧。

身后站着的一奶娘知事情败露，跪倒在地，正是平日里照顾四少爷的那位。

“芙蕊，去叫府医过来。”夫人吩咐着。

“是。”

府医赶过来，查看了一番四少爷：“回夫人，在淤青处涂抹些红花油，慢慢围绕着打圈涂抹开，这淤青就可渐渐消散开，按揉的手法等会儿老夫先示范一遍。”

“嗯，府医请。”

夫人将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叫芙蕊上前学着。

奶娘一直跪着，夫人像是这才注意到她似的，走了几步，停在跟前问道：“我记得你，是你在汀兰院发现了四哥的异样，我原以为你是个好的，怎得如今，变了？”

奶娘抖着身不敢分辩什么，趴在地上道：“奴婢知错了，请夫人饶恕奴婢。”

夫人不问她，转而去问照顾三小姐的奶娘：“你与她在同一个屋里照顾哥姐，连住也是在一块，为何没有发现她的作为？”

“夫人饶命！奴婢虽与她同进同出，可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一块的，且我与她连话都说不上几句，更不知她的底细。奴婢有时只关注了三小姐这头，实不知她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啊！”

“哦？那你是不知了。”

“既然她不知，你便自己开口吧。”夫人的语调冷冷，不带一丝温度。

“奴婢，奴婢...”

“你若是不说，那就一直跪在这，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起身。”夫人寻了一把椅子坐下，端起边上的茶杯缓缓喝了一小口。

“是，是幺姨娘身边的青儿找到奴婢，还给了奴婢好大一笔钱，说是，说是——”

“说什么？”

“说是想法子在四少爷身上弄些伤口出来，到时幺姨娘来庆春院看望四少爷时发现这些伤处，就可以去老爷那哭诉一番，四少爷就能抱回去养了。奴婢，奴婢只能在四少爷身上掐一些淤青出来，但是奴婢下手时很有分寸的，并没有下死劲！”

“啪”的一声，桌面被拍响，茶杯里的茶水洒出一些到了桌面上。

“幺娘做了些什么，你我都清楚！即便是这样，你也要为了钱做这些？你是被精挑细选上来的，府里该给的一分也不会少你，若是遇到难处，为何不到我这求上一求？四哥若是回了幺娘处，你觉得他还能活吗？”

奶娘听到这哭了起来：“奴婢也是没法子，家中孩子病了，府里给的工钱还有存的钱，早就拿去买了药，眼下家中药已吃完，可孩子的病还未好。奴婢，奴婢也是没法子！青儿姑娘又是亲自找上的我，我这才...夫人，是奴婢一时被猪油蒙了心！”

“你既有苦楚，我也不好做这个恶人，等会你就领了这个月和下个月的工钱走人吧。”

奶娘疯狂摇头，随后往下磕头：“夫人，夫人，奴婢知错了，请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往后定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夫人闭了闭眼：“有一就有二，人心是经不起推敲的，你走吧。”

“夫人！夫人！”奶娘还想求上一求，被苍蓝给一把拉了起来，再叫上两个婆子，给架出去了。

剩下的奶娘跪在地上瑟缩着不敢说话。

“往后便由你一人来照顾三小姐和四少爷，工钱翻倍，只不过你之前有所疏忽，便将你这月的工钱给没收了。”

“是，是！”奶娘磕了几个头，便退了出去。

三小姐在床上爬着，还很懵懂，爬到四少爷身边，好奇他为何赤着身子，看看躺着的四少爷，又抬头看看府医和站在一边的芙蕊，冲他们笑。

芙蕊将三小姐抱了出来。

夫人：“抱到我这来。”

三小姐被接了过去，芙蕊才回到床边继续学习手法。

奶娘掐的都是隐蔽处，四少爷身子瘦弱，本该长肉的地方却没长多少肉，看着很是令人疼惜。

府医已经尽量放轻了手中的力道，但按揉处实在是有些不好下手，只得将四少爷的身子打开、翻折，有时还得翻身。

四少爷也不闹，由着人摆弄，只是偶尔按到淤青处会皱起眉头，小嘴微瘪，但不哭。

芙蕊观察四少爷的神态，不像是痴傻，疼也会有反应。

只不过太会隐忍了，这还是婴孩时期，就能这般隐忍，不像别的孩子，疼就哭，不舒服就闹，往后长大，怕是得吃不少苦。

府医操作了一遍，便退让开：“芙蕊姑娘，看懂了吗？不懂老夫再上手操作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