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日，现下的天气不冷也不热，若是晌午，穿一件薄纱刚刚好。

门口厚厚的暖帘已被撤下，屋门也不需时时关着。

不过夫人坐月子刚过没多久，且春季保暖最为要紧，所以芙蕊和苍蓝进出屋门时还是随手将门给关上。

奶娘几乎每日都来，知道这个规矩，退出屋子时就顺手将门给带上了。

夫人阻止道：“将屏风移到我面前来，门还是开着。”

芙蕊听见了，就和苍蓝一块将屏风挪到了夫人的面前，随后退了下去。

夫人执起三小姐的小手，拿脸贴着三小姐娇嫩的小脸，一直说话逗弄到午饭，奶娘才抱着三小姐离开。

奶娘离开前，夫人吩咐道：“这几日，你回去收拾一下行李，韵儿的也收拾了，之后随我去趟胶州。”

奶娘有些受宠若惊，高兴地连声道谢。

这是奶娘第一次出远门。

她之前从未来过府中做事，当初选中她时，家里人都高兴坏了，只道是家中祖坟烧了高香。

现在看来，孙府真是不错，奶娘心中满是喜悦。

苍蓝说不出的羡慕，她也想跟着去胶州。

“夫人，可是要出远门？”

“嗯，回胶州一趟。”

“我不用跟着去吗？”

夫人喝了一口茶水：“你留下，府中一应事务，我不在时，都由你代为打理。若是有你处理不了的，便写封书信派人寄到胶州卢府。”

“是。”

回胶州那日，庆春院的人都起了一个大早，芙蕊和苍蓝搬着行李箱笼上了马车。

收拾妥当后，车夫缓缓驾驶马车，芙蕊掀开帘子朝站在门口的苍蓝挥手作别。

从乾州到胶州不过两日的日程，可车上基本都是妇孺，停停歇歇的，就浪费了不少时间，到达胶州卢府已是三日后的傍晚了。

卢府门早有管事候着，焦急地不停来回踱步。

听见“哒哒”的马蹄声以及车轱辘声，飞快跑下了台阶，循声望去，瞧见了熟悉的车夫，心下松了一口气，赶忙迎了过去。

马车驶到门口，堪堪停下，马车帘还未掀开，卢管事的声音便传了进去：“小姐...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一直念着您呢。”

卢管事还当夫人是未出嫁时的姑娘，许久未见，嘴上一时喊错了称呼。

芙蕊先一步下了马车，掀开帘子。

夫人探出身来，笑着对卢管事说道:“娘亲身子可还硬朗？路上带着韵儿，所以停歇久了些，耽搁了不少。”

“老夫人一切都好，不过是见夫人久久不至，心中记挂万分，恐路上不太平。”

夫人由芙蕊搭着手下了马车，身后的奶娘也抱着三小姐在芙蕊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路上一切都好，先进去见过娘亲吧。”

“是是是，”卢管事在前面带路，“夫人请随我来。”

芙蕊跟着夫人一路穿过前廊，又绕过前院的书房和厨房，才到达前厅处。

里头摆着一张大圆桌，桌上摆满了吃食。

卢老夫人坐最上首，右下手的位置空着，左边则坐着夫人的哥哥--卢家大少爷卢清云，以及他的娘子--张惠兰。

再左下手坐着的都是卢清云的儿子和女儿。

这是一场家宴，右手边的位置是留给夫人的。

卢老夫人从夫人踏进前厅的第一步，就站起身来，高兴地走到门口迎接夫人，拉着夫人的手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眼里满是疼惜：“云儿，你瘦了许多。”

夫人回握夫人的手，笑着道：“娘，瞧你这话说的，我日日都有吃好喝好。前阵子怀韵儿的时候，很是折腾了一番，这才瘦了许多，您可得好好骂骂那个小泼猴。”

夫人回身将奶娘手里的三小姐接过来，奇怪的是，见到卢老夫人三小姐也没惧生，反而拉着卢老夫人逗弄的手不放。

夫人适时向自己的哥哥，嫂子行礼。

张惠兰回礼后说道：“娘，快让妹妹入座吧，这桌上的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是，瞧我，一时高兴地过了头。快入座快入座！”

等夫人彻底入了座，这场家宴才算是正式地开始。

卢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食不言，任何想谈论的话都得等到用饭完毕才成。

众人默不作声地用完了晚饭。

身边候着的一干丫鬟适时撤掉了桌上的碗筷。

等桌面都差不多干净了，卢老夫人才开口道：“清儿，你和惠兰带着孩子们就先回去吧，我要同云儿好好说会话。”

“是，娘。”

卢老夫人有自己的考量：一则，作为卢家长子，孙府的家事，同卢府干系不大，没必要在一旁出谋划策。二则，儿媳张惠兰总归是外姓，自己女儿家的家事总是不好与外人道的。

前厅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三小姐的咿呀声间或响起。

“信中所写一事，我已全部知晓。你早该派人来知会我一声，这么棘手的事岂是你一人能解决的了的？”卢老夫人有些心疼地看向夫人，伸手摸了摸夫人的脸，“本就刚出了月子，身子将将养好。”

“娘，”夫人的眼眶微红，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再坚硬的外壳也会自动脱落，说话间带着点哭腔，“女儿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卢老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夫人的手，往边上瞧，看见芙蕊后，道：“过来。”

语气和煦，像是寻常长辈看待晚辈。

芙蕊移步上前行礼道：“老夫人安好。”

“安好，”卢老夫人笑了笑，“不过也就两年未见，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愈发好看了。”

夫人用帕子擦拭了眼尾的泪珠，转过身来。

卢老夫人站起身道：“你们俩随我来。”

卢老夫人由一婆子搀扶着，芙蕊和夫人则跟在身后。

三人一直往后院走，越走越偏，直至到了卢府的祠堂前。

推开院门，里头巨大的樟树显露出来，茂密宽大的树冠遮蔽着祠堂屋顶，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恍惚感。

婆子推开祠堂大门后，就守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