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主子，芙蕊是丫鬟，一个主，一个仆。

仆照顾主是天经地义，哪里用得上说谢。

可他就是想这么说！

芙蕊把头又低了一层：“大少爷说笑了，奴婢能照顾您和二小姐是夫人的恩典，哪里担得上您的谢。”

孙廉不想在这跟芙蕊拉扯，他想给就给了。

“不是说前院要开席了吗？还不快走？”

是啊，这才是正事，芙蕊也顾不得这脖子上挂着的“沉物”了，急忙上前掀开帘子推开门，候在一旁等大少爷先走。

孙廉刚走出房门，刚才借口要上茅厕的张成就冒了出来，跟在身后。

出了屋门，廊下有风，吹得胸前的玉摇摆撞击胸口。

芙蕊将裸露在外头的玉一把塞进衣领里，冰凉的触感激得她一哆嗦。

前头的孙廉和张成已经走出有一段距离了，她急忙回身关掉房门跟上前去。

瞧着前面的主仆，怎么看那背影都觉得狼狈为奸，芙蕊摇了摇头，也或许是她多想了...

到得前院，一府里的人也都基本到齐了。

二小姐就站在门口往外瞧，瞧见姗姗来迟的大少爷，急忙奔了出来，跑到跟前，伸出两个小爪子举着：“哥哥，你可来迟了，要给我赏钱。”

孙廉不明所以，弯身和二小姐孙玉齐平，笑着问道：“我为何要给你赏钱？”

二小姐举着手抬了抬，道：“刚才爹爹和娘亲问，哥哥怎么还不来，我说哥哥许是习字习入迷了，让芙蕊等上了一等，所以还未来。我缓和了这场面，哥哥难道不得谢我？”

孙廉被逗得哈哈大笑，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二小姐的额头：“你个鬼机灵！好好好，等这席面结束了，你随我去我院里拿赏钱可好？”

二小姐收回手，笑着蹦跳：“好！哥哥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

两人一起手拉着手进了屋内。

屋里的人大多都已经落座，但是桌面上的菜却还未上。

也不是小厨房还未做好，只是冬日里上菜总是凉得快一些。几筷子的功夫，一道热菜就能变为凉菜了。所以，只能等到人都齐了，才好上菜。

这菜也不是从小厨房那送出，而是做好了就用容器加水温着一路用食盒提着送过来。

等到真正要开席的时候，掀开容器，取出里头的吃食，即使是寒冬腊月，也冒着热气，跟刚出锅时候一样。

众人入座后，桌面上就渐渐摆满了饭菜，都是除夕夜必要吃的。

孙府算不得豪门显贵，也不在京州里头，规矩虽要讲，但有些场面和时辰确实可以放一放的，就比如就除夕夜的家宴。

老爷发话，众人可以不那么拘束，边吃边聊，显得热闹。

起初二小姐还有些放不开，时不时往夫人那边瞧。之前娘亲可是说过她的，言行欠缺，出去了不好看。

后来还是孙廉起得头，同老爷边吃边谈起来，聊得不过也就是学业上的一些事，很是无聊。

二小姐到后头实在是憋不住了，加入了话题，想老爷说着这一年夫子教了什么，自己又有哪些长进等等。

有些寂静的前厅这时才显得渐渐热闹起来。

府外此起彼伏得响着炮仗声，喜悦和对来年的期盼是每个人在这一刻都想着的。

吃完晚饭，老爷和大少爷喝了些酒，就由人扶着先离开了。

夫人扶着肚子：“等会收拾完，你们也都去松快松快，过年了，也去街上走走看看，买点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

“是。”

所有在前厅的丫鬟应着。

芙蕊拿着赏钱，一路晃悠到了府里的角门。

有人说好要跟她一块出去的。

等了有一阵，角门看守的小厮好奇起来，问道：“芙蕊姑娘，我见您在这有一会儿了，您不出去吗？”

芙蕊握着手，往另一条路上张望，还是没人来，她低下头回道：“我在等人。”

那小厮了然了，想了想问道：“那您在等谁呢？”

“刘,留下的苍蓝。”芙蕊一开口就想说刘正，刚冒出一个字就又改了口。

小厮有些惊讶：“芙蕊姑娘在等苍蓝姑娘啊，苍蓝姑娘刚才就出去了！您不知道吗？”

芙蕊心里暗暗回道“知道”，我也不是在等她。

人还是没来，芙蕊突然感到有些委屈，自己莫不是被人给耍了。

抬起头时，眼里含着水汽，声音略带委屈：“想来是我没碰见她，错过了，你守夜辛苦。”

说完话人就从角门走了出去，她不等了。

小厮在后头看着，有些莫名，用手挠了挠头，轻声嘟囔：“这芙蕊姑娘像是要哭了，我也没说错什么吧...”

芙蕊一路从有些暗的巷子里走到光亮的大街上，大街上满是人，挤来挤去。

这种场面该是心生欢喜的时候，可她却高兴不起来，她一路穿过人群，漫步到桥上停下。

用手撑着倚靠在石桥围栏上，瞧着桥下路边有孩童和爹娘在放河灯。

河灯的形状千奇百怪，唯一相同的便是每一盏河灯上头都放着一小纸片，距离过远，芙蕊瞧看不清楚具体写了什么。

不过她猜大概都是些祈求来年康健，幸福，阖家美满之类的。

少时过除夕，娘亲总会烧一大桌子饭菜，里头有她最爱的烧鸭，那烧鸭皮脆脆的咬一口就流油，烧鸭肉嫩嫩的，浸满了酱汁，吃进嘴里也是香气四溢，让人回味无穷。

用完饭，爹爹就会让她骑在脖子上，出门去看花灯还有杂技，顺便还会给她买一些平常娘亲不让买的小玩意儿。

除夕曾经是芙蕊最期盼的节日，因为只有那一天爹爹才会有一段较长的时间呆在家里陪她玩，甚至也不用担心爹爹跟她玩到一半就被人给拍门叫走了。

现在...热闹年年都有，可却都不是她的热闹。

约好的人也没来，芙蕊越想越落寞，站在桥上再不想走动。

胳膊肘突然被人碰了一下，有人站到了他的身边，还喘着粗气，像是跑了很长的一段路，芙蕊没转头去看，只当是玩闹累了想在此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