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一上前，伸手欲拉沈柒思。

“沈姐，还好吗？”

反复摔出去的人，是沈柒思。

整场打斗，在设计过程中，她第一次被打得连退七八步，再上前再被打退撞到桌子，最后一次就是严少东想清楚后，一记高位侧踢，她被踢中脖颈，转体趴身倒地。

元初一的脚当然不可能真踢到沈柒思，那只是做样子，她每次收劲收得很及时。

可但凡她出脚，下一秒，沈柒思就得转体把自己侧身摔下去。

地面当然垫有厚厚的垫子，可挨踢的力量感必须要拍出来。

沈柒思就得对自己下狠手，转体摔出去，就得狠。

元初一估计她已经彻底摔晕了，所以她才抬脚，沈柒思就难以控制的害怕。

……

元初一伸出的手，没人搭理。

沈柒思低垂着头，坐在垫子上一声不吭。

不起身不说话不抬头。

她是上届的金影影后。外界这一年，正拿她比作夏苗。说她是下一个夏苗。

夏苗何许人？

一句话概括：她拿过所有奖项！

由此可见，沈柒思的发展势头。

……

局面彻底僵住。

卫导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黑。

周新生几度欲开口，在卫导怒目横眉下熄火。

片场鸦雀无声，所有人噤若寒蝉。

沈柒思没动，卫导没开口。

片场，就这么一度僵持。

……

元初一看了一眼大晚上，也守在现场的杨师傅——被元初一打废传承几代的三星桩，还乐呵呵一老人家。

他是现实里咏春武馆的真实大师傅。剧组讲述的武馆，现实里，就是杨师傅的家传武馆。

《对手》不仅有武指，年迈的杨师傅也将跟组到底，指点武术套路。

……

元初一此刻走动，特别扎眼。

她真顾不上，这么僵持，杨师傅这么大年龄……

偏偏老人家就爱较真，但凡打斗，都一直跟到过戏。

站在杨师傅面前，元初一轻声问道：“杨师傅，咏春，讲究【无手问手，有手黐手】，对吗？”

片场悄无声息，她再轻声，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杨师傅点头，肯定回答道：“当然。”

元初一就冲杨师傅和武指商量道：“您二位，看能不能这样。咏春，主旨讲究朝面追形。这是晚上，即便被师姐抓到我熬夜打游戏，被拔网线的我一气之下出手。”

元初一停顿几秒，看卫导也开始侧耳，才继续道：“这种情况，我肯定尽量选择控制音量。那么从一开始，我们肯定是直接贴身近斗。并不会问手起势。”

“前面我们的打斗，还是保留原设计的高频次互攻。”

这是咏春的特点，肯定得留着。

元初一眼睛的余光，发现沈柒思在助理的帮助之下，已经起身。

遂放下心，转头盯着卫导的双眼，平静而诚恳地建议：“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一直保持咏春黐手状态？”

“师姐和我黐手状态下，高频次互攻，师姐被我连消带打，我再对师姐形成封手状态，来留去送，甩手直冲。最后一招制敌时，师姐强行转体，想卸开我的直冲力量，被我破坏重心，托着肩膀挫手，直接掀翻摔地，可以吗？”

元初一发现卫导的确在认真聆听，说完动作的讲解，以及要改动的地方，才转头问杨师傅：“这样，其实更能体现咏春，对不杨师傅？”

咏春很少有高位踢。

现实里，早年间的咏春大师叶问，总被人诟病咏春不正宗，就是因为他喜欢使用高位踢。

武指设计这个动作，是为了追求暴力美学，体现画面力量感。

所以元初一对武指解释道：“白指，您相信我，我一定把画面处理得符合您的美学，也一定打出力量。”

白姓指导还没有说话，杨老师傅对元初一给予了肯定：“是这样是这样。【无手问手，有手黐手】，丫头是理解咏春的哦。”

白指导并没有觉得自己被挑战了权威，因为眼前这个年轻姑娘，是真的会打咏春，杨师傅亲自盖章。

从她的用词就能看得出，咏春上，做到“来留去送，甩手直冲”，基本已经锁定胜局。

白指导提高声量问道：“你是想，摔出师姐由你完成？因为你是贴身粘打，她摔下去的时候，你实际使暗劲托住她，对吗？”

从元初一提建议，白指导就明白过来。

他也知道，元初一能打裂杨师傅的三星桩，那么就力量来说，她的确可以做到。

可真正要完成整个过程，太难了！

如果单纯及时收劲，是不容易；于熟手，做到不算困难。

很有力量的挥出，及时收住。完成。

元初一这个提议，她必须做到——快速有力的打出，再及时收劲。然后一瞬间切换力道，使出暗劲，才能托住师姐。

还得配合整个过程的情绪转化，用劲和表演，各来各的。

这个难度，提高不是一星半点。

白指导摇摇头，感叹道：“这太难了！”

元初一双手合掌拜托：“让我试试？”

……

卫易理拍了一把剧本，问元初一和白指导道：“给你们半个小时，能不能套好招式？”

元初一掷地有声承诺道：“不用卫导。前面不改，就最后，师姐摔的那里，最后的杀招，由我发挥，师姐跟着我就可。包括摔地！”

换句话说，她对效果负责。

卫导阴晴不定盯着她半晌，元初一和他对视，不偏不倚，笃定点头。

……

卫导拿着喇叭，喊了一句“准备！”

……

“《对手》七十场三镜二十三次！action！”

……

不甘的严少卿再度贴上来，想通的严少东，一秒气势大变。

他正值少年，一直想让，不过是也认可严少卿的未来馆主之位罢了。

现在，就这样的馆主？

责任何在？

习武之人输不起？

脚划半圆，短桥窄马，暗蓄寸劲，正面应敌。

师姐伸手他封手，空出的右手挫过肩膀，暗劲一出，严少卿重心不稳，严少东双手上下错开，破排手推出，严少卿眼看就要翻身侧飞。

元初一注意垫子的位置，肩膀相撞，沈柒思后仰。元初一握住她的双臂，由肩膀滑到手腕……

镜头下，这个时候还是打斗。

实际上，元初一左手拉，右手推，沈柒思一个发懵，人已经躺倒在垫子上。

胜负已分。

……

卫导脸依旧黑沉如水，看了两遍回放后，拉着脸道：“过了。”

……

元初一松了口气。

后面是刘星宇和沈柒思的文戏。

被严少东打击自信全无的严少卿，在漫天星空下被章宁开导，终于意识到，自己就算赢过小师弟，也赢不了全天下。

她真正需要做的，是明白馆主的责任，突破自我。

更需想通，她的不平，不只在她不知道小师弟比她厉害。更在族长选人，错在直接指定，没做到公开公平公正。

她真正应该对抗的，是族长一言堂的模式——如武馆发展，如公共财务的支配，而不是针对天才小师弟。

……

站在一旁的元初一正一脸的深沉样——杨师傅可以去休息了吧？

她破坏人家快成文物的三星桩，愧疚是不是可以减轻那么一丢丢？

呜呜呜呜，宽姐有没有找到合适的木材，给武馆重新打个三星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