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爱媛重新拿起之前放在桌子上的文件。

何爱媛：“正如我刚才跟令弟说的，逝者已逝，覆水难收，前途未必黑暗，章家尚有重振雄风的机会！短期债券的钱是我大日本帝国的钱，无法通融。但这个，寿昆制罐厂的股权是当初柴田部长以私人名义签订的，这两年他又不为外人所知的收购了一些小股东的股份，加起来已经相当可观……”

她看着章文宣说：“而您这边，似乎也只有寿昆制罐厂的股权还没有变卖，那么，如果他授权由您全权处理他所持有的股份，您将是该厂，除方子峰之外的第二大股东，拥有比您父亲在世时更多的话语权和决策权！”

章文燕一路听来，冷着的面孔渐渐燃起希望，忙拿起文件看。

文件内容正如何爱媛所说，并且有柴田信一的签字和加盖的图章。

章文燕有些激动，忙递给章文宣看。

章文燕：“文宣，快看，太好了，父亲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在你姐夫之后由你接管制罐厂，本来因为这次的事闹的比较僵，我这两天还琢磨是不是该主动回去服软，可这下不用了，有了这个，你一样可以完成父亲的心愿！”见章文宣抽着大烟无动于衷，伸手抢走烟枪，几近哀求的说：“别抽了，文宣，大姐求你了，你快好好看看这个，这可是咱们章家天大的好机会！”

章文宣的身子在鸦片的作用下瘫软如泥，就着章文燕的手看着合同上晃动的文字。

何爱媛微微一笑，递上一支钢笔，说：“章少爷，如果您没有异议，就请签了它！今后，在柴田部长回来前，我都将作为他的代表，也就是您的后盾，全力支持您！”

在章文燕的督促下，章文宣就那样半躺在沙发里，昏昏沉沉的签字按手印。

何爱媛握住他发软的手，微笑说：“欢迎您加入中日经济开发企业行列，祝我们合作愉快！”

中日经济开发协定是华北自治事件告一段落后，日军采取的不取其名而取其实的又一战略政策，即从政治、军事、经济上紧密控制华北。在各方压力下杨少德被迫签署该协议，其经济开发涉及铁路、港口、水利、铁矿、煤矿、纺织等相关的所有领域。说白了，日本就是把华北当成了第二个东北。

一时间所有报纸、广播都在传播着相似的内容：

“杨少德政府签署《中日经济开发协定》，众企业翘首以盼，期待成为幸运儿……”

“恒与纺织厂李老板与明星何爱媛牵手……”

“中日确定经济开发企业名单：恒与纺织厂、丹阳电厂、寿昆制罐厂、永明火柴厂……”

“何爱媛与丹阳电厂邱老板关系暧昧……”

“寿昆制罐厂董事会重组，已故襄理章湘元独生子章文宣在接任父亲职务后又成为最年轻的董事会成员……”

“寿昆制罐厂新任襄理章文宣就任中日经济开发区联合会会长，签署治安管理新条例……”

.

市郊寿昆制罐厂。

全厂上下被日军军事管制，生产出来的军需品——各种枪械的枪盒装箱运输。

干活的工友稍有懈怠即被日军严阵以待，甚至殴打。

方子峰左支右挫，尽力协调，却收效甚微。

他感受到工友们的愤怒与反抗的情绪，心里很是不安。

随行的高管们低声发泄不满，道：“什么开发协定，直接说是日军给养站不就得了！”

方子峰看到巡视过来的日军，忙示意他噤声，待日军过去后，才黯然道：“现在后悔加入协定的不止咱厂，丹阳电厂除了供应咱们这些厂子，剩下的全都转到了驻日屯军基地以及正在修建的营房；恒与纺织厂也在生产他们的军服，更过分的是永明火柴厂竟然在研制炸药！！”

那名高管哼了声，说：“也未见得都后悔，我们的小章襄理可乐着呢，经济开发区联合会会长，他老子在时都没到手的权力位置，他仅凭着在日本留了几年学，会说几句日本话就轻松搞定了。”

其他人也不屑的附和道：“是啊，结果一个游手好闲，从没干过正事的大少爷上任后的头一件事，就是把咱们这些厂子都弄成了日本人的专属加工厂。”

之前那名高管接话道：“何止啊，年前给他们修营房的工人还没回来，居然又弄走一批，害得各个厂子哪家不是人手紧缺……”

正说着，有人率先看到章文宣陪着几名日本顾问远远的过来，忙让示意他们闭嘴。

很快，章文宣就走了过来，但只是看着方子峰，口气轻慢的说：“呦，姐夫挣钱了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那名最不满的高管立刻讽刺说：“兑换券和空头支票也能算是钱？……”

方子峰不想当着日本人的面多生枝节，忙拦住他，用尽量温和的声音对章文宣说：“文宣，我正想找你商量个事。”

章文宣：“行吧。”用日语跟几名日本顾问说：“请你们先过去，我待会儿就到！”

然后，他才在其他人都回避后，问方子峰说：“什么事，快点说，我忙着呢！”

方子峰：“为了赶工，近两个月厂里的机器就没停过，别说检修保养，就是人也没歇过，虽说有轮班，可到底也要干十多个小时。人吗，都是血肉之躯，这么不分白天黑夜的干，只怕情绪越来越差，说不定就会闹出事来！所以，你看，你跟他们说说，能不能歇一歇，至少把他们的人撤出去些，气氛不用这么紧张！”

章文宣看周围，表情执拗道：“紧张？我怎么不觉着。姐夫你多虑了，出事？出什么事？人家不就是为了避免出事才派人进来维护治安，况且不止咱厂，凡是加入开发协定的厂子不都被人家保护起来了！”

他说完话就走，连头都没回一下。

这时候，他跟很多人一样，都没有察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暗流正在整个市郊开发区内各个工厂、企业之间涌动……

(本节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