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巨树遮蔽了今夜的月华与星辉，而那不停闪烁在妖兽森林中的大盛寒光却点亮了此方天地。

寒光来自长枪的枪头，枪杆在盛惜朝手中。

一旁，盛擎空瞠目结舌，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刺的面颊微痛。

即便眼前这人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但是他依然没有想到对方的枪道造诣居然也如此高深。

一道道寒气逼人的厉芒带着某种规律将盛惜朝团簇其中，如同一朵朝天怒放的极地寒花，很是好看。

骤然。

枪止，风息。

“只演练一遍，你当然是记不住的。”

盛惜朝将长枪抛还给盛擎空，同时还带着一本小册，“争取在两个月内领悟三成。”

盛擎空翻开小册，只是看了首页便已怔住。

又翻了数页后，豆大的汗珠开始不停从他额头滑落。

他从五岁开始握枪，一眼就能看出这枪法的可怕之处。

这难道是天阶枪法？

不……更高妙！

是圣阶！

盛惜朝平静地看着他，淡淡道：“此枪法名为八耀盘龙枪，作为一个枪修，我想你一定听过它的来头。”

闻言，盛擎空面露震撼之色。

他当然听过八耀盘龙枪，事实上哪怕是不习枪道的人也没有几个不知道它的大名。

因为这枪法的创立者名为燕飞，是当今西秦的大将军，也是当世有数的亚圣境强者。

作为西秦的武官之首，燕飞大将军在西秦昭帝还未发迹时便已誓死跟随。

他一生的光辉战绩就是说个一天一夜也未必能说完，但是最让世人印象深刻的当然是五十年前的那场虎牢关之战。

遥想当年乱世，十八路诸侯结盟共同征讨彼时独大的董令，却被一杆方天画戟拦在虎牢关前，再难行军半步。

因为那杆画戟的主人叫盛奉先，是当世最强的亚圣。

虎牢关前，盛奉先一夫当关，连斩十员敌将，以一人之力挡下千军万马。

就在一众诸侯束手无策时，尚且默默无名的燕飞毛遂自荐，自愿挑战名满天下的盛奉先。

没有诸侯拒绝他，他们的想法是反正已经死了十位战将，也不差多这一个了。

可结果却令所有人出乎意料，包括出道以来便从没有遇到过对手的盛奉先。

当丈八长枪与方天画戟相触的那一刻，两股惊世骇俗的亚圣境气息碾压了整片战场。

这是一场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战斗。

燕飞虽然一直处于下风，但所有人都不能不承认，这是一个令盛奉先束手无策的强悍对手。

盛奉先的画戟下从无活口，可现在这个“活口”出现了。

这场战斗的结果是盛奉先撤退了，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一对一战斗的情况自行撤退。

如果再给他更久的时间，他相信自己可以击败燕飞。

可那必然要消耗他海量的灵力，而虚脱状态下的他又如何应对来势汹汹的十八路诸侯？

燕飞就此成名，他的传奇也从此开始。

剑帝易雪臣在当阳之战一朝破境，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亚圣，然后独自护幼主从千军万马中杀出的战绩一直被世人所津津乐道。

可他们也没有忘记，当阳之战也是燕飞的舞台。

面对追杀易雪臣一路的北魏虎豹骑，燕飞独立当阳桥之上，一声厉啸惊天动地，单凭一吼便喝退了北魏追兵。

“这样一位传奇人物的枪法秘籍……此刻居然在我手里？”

盛擎空这么想着，巨大的惊喜令他有些猝不及防，只感觉手中的册子有些不真实。

“大将军与我算得上颇有私交，私下里我都叫他燕叔。”

盛惜朝目光闪烁，仿佛记忆又回到了往日的峥嵘岁月，“打败盛奉先是燕叔的一生之志，所以他与我交换了彼此的功法，想在无极剑道中找到令自己更进一步的方法。

我对八耀盘龙枪慕名已久，所以当然没有拒绝他。”

盛擎空已醒过神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听说燕飞大将军豹头环眼、面如黑炭，仿佛一头下山的黑虎……这是不是真的？”

“这是谣言。”

盛惜朝嘴角一抽，失笑道：“其实燕叔面白清秀，是我平生罕见的美男子。

加上他又是亚圣境强者，虽已九十余龄，看起来却像是才过了四十岁。”

盛擎空挠了挠头，“那些谣言……”

“这些谣言是燕叔自己散播出去的。”

盛惜朝啼笑皆非道，“他一直认为自己的长相太过俊美，不足以震慑三军，所以无论是操练兵马或是领军出征，他都会戴上一个其貌狰狞的面具。

久而久之，外界就把他就传成一个粗糙的有勇无谋之辈。”

闻言，盛擎空更加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枪法秘籍，如同抱着某个强势强大的女人一样温柔。

“你要是再这样站下去，天可就要亮了。”

盛惜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随即正色道：“单论技法造诣，八耀盘龙枪绝不逊于盛奉先的技法。

要你在两个月内领悟三成确实有些为难你，可是你以前对我说过，男人就像刀子，只有经过火焰的炙烤与铁锤的敲打才能展现锋利的光芒。”

这句话盛擎空确实说过，只是不是对如今的这位盛惜朝说的。

只是当他从这位大人物口中听到自己用于激励老二的话时，一种狂热的兴奋涌现在他脸上。

“您……老二，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盛擎空眼中的迷茫消失了，同时握紧了枪杆。

“去吧，距离天亮还很早。”

盛惜朝满意地点了点头，“若遇上不了解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那我便不和你客气了！”

“……”

望着盛擎空渐行渐远的背影，盛惜朝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揉了揉眉心。

在一个月内制定出盛王二人以及牛孩儿接下来的训练功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是对他这样的良师来说。

可奇怪的是，他此时虽感一丝憔悴，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期望。

年轻就代表希望，他在这些年轻人身上看到了希望，所以有希望就会有期望。

回想起自己一年前重返学院的目的，盛惜朝不禁笑了。

他的计划没有变，现在他也距离自己的目的更近了一步，只是这些如同朝阳的年轻人却是他计划之外的变数。

在这一年的相处中，他们的羁绊与日渐深，这也代表他的弱点变得越来越多。

如果是以前的盛惜朝一定会这样想，可现在……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他期待着未来，也期待这些年轻人从他的弱点蜕变为他的优点。

少圣大试十年一举，由他创立的无极剑阁与东楚的拭月静斋必然也会派出弟子参加这样的盛事。

彼时，这些经过自己指点的北魏与西秦的年轻人们难免是要碰撞出火花的。

他相信那一幕，一定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