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乾清宫，朱由检脸上的神情变得轻松了几分，他接过王承恩递过来的浓茶抿了一口，忽然问道：“王大伴，钱龙锡的那座宅子还空着吧？”

王承恩点头，回答道：“回禀皇爷，那座宅子空着呢。”

朱由检又问道：

“许显纯先前的宅子被罚没后，现在他一家住在哪里？”

王承恩挠了挠头，半天才回答道：“听下面人说，他在南城买了间民房，一家三口就住在那里。”

朱由检笑了笑，说道：“堂堂锦衣卫大都督，住在那种地方倒是委屈了他。”

“传朕的旨意。”

“许显纯办差有功，行事得体，深得朕心，将钱龙锡的宅子赏给他，另赐他丫鬟五人、杂役十人、庖厨两人、奶妈一人。”

“再赐他夫人玉如意一对、锦缎十匹、首饰二十件，荫其子为锦衣卫世袭千户衔，从国子监找一个德高望重的先生教教他。”

“奴婢遵旨。”

“还有。”

“让徐江准备些牛、羊肉、菜蔬，弄些孜然、辣椒粉、大蒜、竹签子，待会叫懿安皇后和周皇后来朕这用膳。”

“遵旨。”

王承恩走后，朱由检将双手负在脑后，仰躺在龙椅上，眼中精光闪烁。

如今看来。

许显纯还是有些办事能力的，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将诸事都安排的很妥当，这一点朱由检十分认可，连翻赏赐也是应该。对于他来说，花小钱办大事，这才是为君之道。

稍倾。

徐江小跑着走进了乾清宫。

“陛下。”

“臣已经将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朱由检点头，道：“行，你让人在门外升一堆炭火，朕今天教教你如何做烤肉，你好好学学，别成天炖来炖去，你不凡朕吃的都烦了。”

“啊？”徐江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出了乾清宫。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当权者只要想做某件事，可以说比呼吸还简单。

这不。

只是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两个王承恩的心腹在殿外生起了火，徐江双手叉腰在旁边监督，一会指挥他们扇风，一会指挥他们加炭，忙得不亦乐乎。

没多久的工夫。

王承恩快步从外面走了回来，他身后跟着两名内侍，内侍手里捧着一个形制精美的槽子，约莫一丈多长，三十公分宽，槽子的底部向内收，上面架着个篦子，若是有后世人见了绝对会惊呼卧槽，这不就夏天路边随处可见，烧烤用的炉子吗？

稍倾。

两张桌子摆了出来，上面堆满了各类菜蔬、肉类及调味料。

朱由检缓步从乾清宫里走出，站定后立刻有人将小墩子放在了他的屁股下面，数个炭盆围拢了过来，虽是数九寒冬，却也不觉得冷。

叫过徐江。

“朕教你一遍，你好好学。”

说罢。

朱由检拿过一支精心打磨的竹签，将羊肉按一肥一瘦的顺序穿了起来，每隔两块肉他还会加上一办大蒜用于解腻。

毕竟是御厨。

徐江的学习能力超强，渐渐地他手下动作竟然比朱由检还快，没一会的功夫，桌面上已经摆满了各类穿好的串串。

伸了个懒腰。

挥挥手。

有人将烧烤架子抬了过来。

朱由检要了一把蒲扇，熟练的扇了几下，炭火的温度登时上升了不少。他瞥了一眼徐江，后者立刻凑了上来。

将羊肉串五个一把放在烧烤架上，随即用狼毫刷子均匀涂上一层油，在撒上少许精盐，略微翻动两下，炙热的炭火将羊肉串烤的滋啦啦直响，油脂掉进炭火中升腾起阵阵白烟，浓郁的肉香味在乾清宫门前蔓延，身边的护卫们见了情不自禁的吞了下口水。

翻烤了一阵。

朱由检用手捏了一把孜然粉洒在了羊肉串上面，只听得油脂一阵滋啦啦的响，扑鼻的香味更加浓郁了。

“哎呦。”

“今天皇帝怎么如此有雅兴？”

话音落下。

张氏、周氏携手而来。

周氏正是大好年华，被润过之后，浑身上下透露着成熟的味道，一笑一颦间自是万种风情。

张氏虽然身怀六甲，也是二八年华，吹弹可破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华贵的宫装穿在其身上，将其映衬的无比高贵，如同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朱由检见状赶忙起身相迎，笑着道：“皇嫂、梓潼，你们来的正好，朕刚发明的吃食，你们快尝尝。”

二女落座。

两名贴身大宫女在她们身上披了件价值连城的狐素大衣。

张氏接过羊肉串吹了吹，贝齿轻启，咬住鲜嫩肥美的羊肉轻轻一拽，缓缓咀嚼了起来。

“嗯…”

“皇帝在吃食上面倒是颇有研究，本宫这辈子还没吃过如此鲜嫩的羊肉呢。”

“皇后你也尝尝。”

说罢。

张氏亲手递给了周氏一支羊肉串。

周氏脸上露出娇憨的表情，接过羊肉串嗷呜一口撸掉一半，吃的那叫一个香，没一会的功夫，一串羊肉就被她吞下了肚。

朱由检调侃道：“梓潼真是好胃口，朕听闻，民间女子身怀六甲之时孕吐十分厉害，你倒好，朕看你吃嘛嘛香，倒是怀了个知道疼人的主。”

周氏笑了笑，道：“陛下说的是，臣妾现在每日吃的好，睡得香，身体都发福了许多呢，皇嫂，您说是吧？”

张氏强笑着点了点头，旁边伺候的大宫女立刻递上了一杯温茶。

周氏也是聪明人，她眼中闪过一丝懊悔，显然明白了什么，嘴唇怯懦眼泪就要下来。

朱由检赶忙安慰二女，道：“皇嫂，梓潼她非是有意的。”

张氏叹了口气，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本宫早已释怀了，皇后不必放在心上。”

正史记载。

天启三年。

张氏身怀六甲已三月有余，忽一日腰腹疼痛，天启皇帝赶忙派了乳母客氏过来照顾，期间，那客氏故意用手段重锤张氏的腰腹部，至其产下死胎，天启皇帝大怒，却并未迁就于客氏。

朱由检想来，这其中定有隐情，张氏不说，他也不好问，只能安慰道：“皇嫂莫要悲伤，皇兄临去前嘱咐朕照顾好您，朕亦当如此，将来朕有了龙子，着一子承于您膝下，也好有个伴，您看可好？”

张氏听了眼睛一亮，问道：“当真？”

朱由检轻笑道：“朕乃天子，一言既出，怎有反悔的道理。”

张氏乐了，抓起两个羊肉串递给了周氏，说道：“皇后多吃些，多吃些。”

对于张氏。

周皇后还是很尊重的，因此笑着道：“陛下如此说，皇嫂总能放心了些，快些用膳吧，这什么串味道确实不错，您多吃些。”

“嗯！”

稍后。

朱由检命人烫了壶御酒，在那冷风中，抿一口酒，撸一口串，浑身上下透着那么自在，心中的阴霾消退了许多。

酒足饭饱。

张氏拿起点心就着茶水吃了一口，忽然看向一旁伺候的宫女，问道：“香秀，你跟着本宫多少年了？”

香秀是慈宁宫的女官，负责慈宁宫上下的一应事务，她凝眉思考了片刻，回答道：“回娘娘的话，臣伺候您已经五载有余了。”

“五年啊…”

张氏眼中闪过一抹缅怀的神色。

“五年…”

“真不知道这五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本宫看你年岁也不小了，出去吧，找个好婆家，将来生个一男半女，好好享受一番，也算是不来这世上一遭。”

听闻这话。

香秀面色剧变，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哽咽着说道：“娘娘，您为何要赶奴婢走？若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凭您打骂，但您可千万别赶奴婢走，奴婢家中早就没人了，若是现在出宫，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奴婢斗胆，请娘娘收回成命。”

说罢。

香秀跪在地上砰砰砰磕起了头。

张氏叹了口气，道：“莫要如此，咱们主仆一场，本宫怎能看着你待在这深宫之中，空耗岁月呢？”

“在说了。”

“纵然将来你出去了，想本宫的时候回来看看便是。”

香秀苦笑。

再回来？

谈何容易。

她再次叩首。

“求娘娘收回成命。”

这时。

旁边的朱由检眼珠子转了转，笑着道：“皇嫂这是心疼你呢，莫要做小女儿姿态，出去吧，朕准了。”

“另外。”

“朕这有一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已是部堂之身，你可愿意委身于他？”

“啊？”

香秀瞬间脸就红了。

皇帝怎么还当起红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