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潼川
作者:沙画师 | 分类:其他 | 字数:139.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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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灵官老爷结奇案
躺在地上,听见作呕声、听见嘲笑声,陈二惊惧地扭过脖子,吓得三魂七魄只剩下一魂一魄,弱弱道:“我不是故意的……”
蒋黎宏痴呆了,两颗眼珠子瞪着就瞪着,这个该死的陈二,你这一招好得很,好得大老爷不需再找任何借口就可以把你打死,你放屁就放屁,竟敢拉稀!
你敢把稀屎喷人一脸,就赛过了捅人一刀,蔑视王法不说,简直蔑视人伦,丧尽了你陈家的德、丢尽了灵官老爷的脸!你去死去吧!
叮的一支令箭扔下堂来,蒋黎宏大喝一声道:“来呀!把这个抢劫股票、抢劫股银、杀害公差、招摇撞骗、公堂喷粪、蔑视王法、亵渎大清的贼子!给我拖出去重打二百!然后押往河滩砍脑壳!乱刀分尸!”
喊到后来,气疯了,人都站了起来。
陈二吓瘫了,他仿佛看见自己脖子上的鲜血像刚才屁股上喷粪一样喷出来,洒了一河滩。
当两个衙役把陈二仰面朝天拖出去的时候,他看到蒋黎宏顶戴下那一脸的白麻子白得比白无常还要恐怖、还要可恨!他奋力地挺了一下自己的髋骨,做了一个下流的顶式,本能地骂了一声道:“狗官!我日你先人!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看稀奇的再也笑不出来,停留在脸上的笑意渐渐僵硬化,张着的嘴、瞪着的眼,都在彼此的惊疑中相互询问,马王爷呢?马王爷呢?真的要杀人了,马王爷呢?!
陈二被摁在了特制的石凳子上,裸露在外面的屁股蛋子上还残留着恶心的污渍。
两个衙役红棍子抡起,红影挥动,砰砰有声。
陈二的屁股颤动着,伴随着他杀猪般的嚎叫,十大板、二十大板……那片肮脏的腚子肉从皮开肉绽到血肉横飞,让围观众人怎么也想象不出灵官菩萨的香屁怎么会从那个血窟窿里冒出来。
咣!咣!咣!三声铜锣响从外面飘进来,尽管敲锣的动静很大,但衙门内的所有人都没去管那是什么声音,也没有人想过怎么会有人敲锣,就算有在意的人,都当成了大街上来了耍把戏的。
相比于耍把戏,人们似乎更稀罕眼前血淋淋的把戏。
咣!咣!咣!又是三声锣响,这三声似乎比前三声更响,仿佛谁要把铜锣敲破一般……
咣!咣!咣!
“打!使劲打!谁也不许留一手!”蒋黎宏听到锣声就像听到战鼓,他必须要把陈二这个可恶的贼子打服,就算打死他也难消心头之恨,至于谁在敲锣,谁爱敲谁敲。
“砰砰!砰砰!……”
抡板子的闭着眼睛抡,看不见无所谓,只要跟上节奏就行,得让大老爷听得见响动,也得让抢劫衙门的贼子们听见响动!
看稀奇的,越看越害怕、越看越心惊,而陈二的嚎叫却越来越微弱。
“……六十七……七十七,砰砰!砰砰!……八十七……”
陈二不鬼叫了,数板子的没人打搅了,保证不会数岔了。
可是,抡板子的觉得这板子不是打在屁股上的,好像打在烂泥上的……
算了,还是睁开眼睛看一看,这龟儿子是不是已经出脱了。
两人双双一睁眼,陈二的屁股哪里还是屁股,分明就是一堆烂肉,比案板上剁碎的肉馅还要肉馅,再一看自己拄在地上的红棍,上面都是血糊糊的肉花花呀。
抡板子的吓得哐啷一声扔掉棍子,再一看旁边的人,旁边哪里还有人,分明就是一桩桩雕塑,那些雕塑的眼睛看自己就像看到鬼一样的惊悚恐怖。
特别是猪招官那一对眼睛,大有要把他二人的脑袋咬下来喂狗的意思。
杖刑进行到这里没办法继续了,只得停下等候大老爷发话。
咣!咣!咣!铜锣声到了门口。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道:“妈呀!我终于想起来什么人在敲锣了,戏台子上来了八府巡按就是这么敲锣的呀!”
又不知是谁哦呀一声道:“妈呀!就是!八府巡按来啦!你们看,都到门口啦!大老爷冤枉啊!打死人啦!”
人群一窝蜂炸开,齐刷刷往衙门外涌,跑出大门又齐刷刷站住。
数丈开外的官道上,三个官差鸣锣开道,后面两班衙役一班举着回避,一班举着肃静,正中一抬八人大轿,好不威风显赫。
大轿后面踢踢踏踏卷起一股子灰尘,顶子袍子枪杆子分列两边而来,浩浩荡荡,竟有不下两百人之众,还真有八府巡按的架势。
众人还在那里吞口水,早有三五个悬腰刀、按刀柄的差人越众而出,扑面而来,口中喊道:“府台大人到!”
围观来不及跑路的顺街一边倒,呼啦一下退向巡防营门口,没看见别人举的牌子吗?肃静,回避,赶紧闭嘴走人吧!
蒋黎宏如梦惊醒,断定是府台大人到了,赶紧列好自己三班人员迎了出来。
不早也不迟,他到轿子到,双方正好在衙门口对接。
猪招官暗道一声要遭,来得好快呀,都没有给人喘一口气的机会,陈二还死在石凳子上呢!
第155章 灵官老爷结奇案
八个轿夫屈膝一蹲,轿子落地,轿身一斜,万智斋黑着脸从里面钻出来。
蒋黎宏赶紧拱手鞠躬道:“下官见过万大人、见过各位差官。”
万智斋礼也不回,直接问道:“怎么回事!窃贼呢?可有拿住?”
蒋黎宏的顶戴几乎抵住了膝盖道:“请大人衙内听禀。”
万智斋眼睛一扫四周惊恐的人群,脸子一拉,举步就往衙门里走。
蒋黎宏胸膛咚咚响,感觉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着,拱着的手不敢放下,几乎是顶戴顶着万智斋的屁股跟进。
猪招官看他卑躬屈膝到如此地步,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这个蒋大人平时多少厉害的一个人,这时候居然怕成这个样子,难道……难道真让自己给说着了?府台大人真就是灵官老爷?!
完了,站错了队呀!看来不光是他的乌纱帽难保,恐怕自己的饭碗也保不住了。
果然,没走几步,前面的万智斋不走了,声音就像古坟里的冥音一样传来:“这是怎么回事啊?”
猪招官不用脑袋想都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吓得直往后退,只听蒋黎宏回道:“禀大人,此贼趁本县全民龙舟大赛之际,伙同反贼税狠人一干人等大白天抢劫县衙,杀死留守官差以及户房、库房书记官等六人,县衙所有股票、股银、尽数被他窃去,税狠人等贼首落网伏诛后,此贼公然冒充灵官菩萨,以卖香屁为由,招摇惑众,前来滋扰县衙,被拿获后,咆哮公堂,拒不认罪,下官不得已施了杖刑,没想到此贼竟然禁不住一百杀威棒。”
万智斋双眼紧盯着他躲藏在顶戴下面的头颅,移步过去,伸手扳起陈二的脸来一瞄,放开手道:“你说什么?你说他杀了六人?劫了县衙所有的股票股银?”
“正是。”
“他一人所为?”
“不,多人所为。贼首税狠人等已经落网伏诛。”
“落网伏诛了?谁抓住的?”
“这……是杨大人带本县巡防营管带抓住的,贼子负隅顽抗,杨大人下令将其杀了。”
“哦,是杨大人抓住的。你们你干什么去了?”
“本县派巡防营统领周大人以及捕快房全员出动了。”
“然后呢?这个贼子怎么来的?你说他冒充谁?”
“冒充灵官老爷卖香屁。”
“什么玩意儿?卖香屁?卖香屁是什么鬼?”
“这……此贼妖言惑众,声称他是灵官菩萨的化缘童子,说他放的屁是香的,并沿街叫卖。”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招供了?承认他是贼了?”
“还没有。”
“混账!没有招供,为何把他打死?股票呢?股银呢?”
“此贼大堂上喷粪,蔑视衙门 、蔑视王法。股票被他们一把火烧掉了,股银不知去向。”
“混账!糊涂!你打死了他,股银岂不是断了线索!既然你说他是反贼,那你是怎么拿住他的?心甘情愿撞你手里来找死的吗?他没有和你拼个你死我活啊?”
蒋黎宏汗珠子滚落地上,这话问得古怪,该怎么回答呢?好在万智斋冷笑一声又道:“你确定他就是抢劫县衙的贼子?”
蒋黎宏道:“确定。”
万智斋道:“可有呈堂证供,可有笔录文案?”
蒋黎宏道:“禀大人,此贼口齿伶俐,拒不认罪,下官也是急怒攻心,下手重了……”
万智斋怒了:“口齿伶俐?怎么个口齿伶俐?你说他是窃贼,他总有所辩驳,又将他绑在石凳上打板子,那就说明他拒不认罪。你没有呈堂证供、笔录文案,却把犯人打死了,如此巨大的抢窃案、人命官司,怎么结案?还有的人呢?你的师爷记事官呢?巡防营统领官呢?捕快房都头呢?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叫他们统统来见我!还有!叫杨铁山杨大人也来见我!”
蒋黎宏突觉背心发冷,脖子发硬,努力整理自己的情绪道:“大人明鉴,此贼穷凶极恶,在堂上之言除了辱骂朝廷、辱骂官府、辱骂路股之外,没有一句可以作为呈堂证供,就连作案动机、作案经过都拒不交代,记事人员根本就无法笔录,更不要说画押……”
“混账!那你为何将他杖击致死?不知道收监关押吗?来人!把这个糊涂官给我拿下!”
此令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左右的随行快差喊一声喳,蒋黎宏就被二人扭了,摘了顶戴。
万智斋又一声呵斥道:“该县的师爷文书何在!杂事官首领何在!巡防营统领何在!快班都头何在!”
猪招官再也不敢躲着了,急步出去,拱手鞠躬道:“卑职褚招官正是大老爷案前执笔文书。”
黄福生也闻讯赶来道:“卑职黄福生乃本县杂事首领。”
万智斋瞪大的眼珠子转了一个圈,不消说,这是在寻找巡防营统领和快班都头。
猪招官不得不回话:“启禀府台大人,本县巡防营统领和快班都头周乾干周大人在大牢里不肯出来。”
这时,负责检查陈二尸体的随行快差前来抢话道:“大人,这个犯人并没有死,他只是晕死了,但伤得很重,只怕废了。”
什么?!没死?只是晕死?废了?蒋黎宏差点背过去的那口气又缓过来了,要是这个时候再打死了人,可就别活了。
万幸万幸。
万智斋本要质问猪招官,听犯人没死,立即下令道:“快请郎中抢治,决不能让他死!”
“喳!”
随着这一声喳,猪招官赶紧鞠躬道:“大人,卑职去请郎中。”
万智斋哪里理他,瞪着自己随行的快差吼道:“马上送医馆!跟两班人去盯着,出了什么差错,我要你人头!”
蒋黎宏那个悔呀,谁知道灵官老爷真是万府台呀!早知道如此,干嘛要跟这个卖香屁的过不去,蠢!真蠢!
最蠢的是,这个万府台还是自己亲自以加急文书招来的……
罢了罢了,犯人死不死,自己都逃不过要去职,股票没啦,几万两银子没啦,要追究起来,不单单只是这顶乌纱帽的事,恐怕还得蹲大狱!
周乾干那一帮捕快此时再蠢也知道调转车头了,早有一帮人过去帮忙卸了捕快房的门板,拿了篾席枕头,七手八脚把陈二抬上就走。
前呼后拥一下子走了几十个,万智斋拿眼狠狠一瞪蒋黎宏:“收拾你的书箱,交出你的官印,回府衙听候发落吧。”
“大人,我有话说……”
“你要是觉得你可以把丢失的股票股银找回来、能把你逼死的人救活,你就留下。”
“大人,下官尽力就是……”
“尽什么力?你简直就是刺巴林里的斑鸠,不知道春秋!”
蒋黎宏:“……?”
万智斋一挥手,随行差官就扒了蒋黎宏的官服,一对枷板就套上了他的脖子。
蒋黎宏如触电一般,还要说什么,万智斋哪里还要理他,对猪招官道:“你刚才说,巡防营统领在大牢里不肯出来?为什么?”
“这……”
“这什么这?大牢在哪里?带路!”
猪招官没想到变化来这么快,别人一挥手,蒋黎宏的官帽就没啦!
终究不是考来的功名,都是浮云啊!
猪招官失望地看看蒋黎宏,一低头,一转身,向门外走去。
万智斋一走,蒋黎宏就要哭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恶梦,什么叫刺巴林里的斑鸠不知道春秋,这能怪我吗?这股票是你给的,我说要不完这么多,你还说这才是开始。
怎么?这还没开始呢,你就把本县罢免了?
我蒋黎宏还不是按你的意思来办理的?出了篓子,你把屎盆子往我头上一扣就完事了?
我蒋黎宏千里之外来赴任,官帽又不是你给的,你说给我摘了就给我摘了?那还要总督衙门来干什么?
不过,蒋黎宏非常清楚,自己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为官,硬来不得,稍有差池,把小命丢在这里都有可能。
猪招官领着万智斋和一帮差人来到大牢门口,命狱卒掌灯,然后提高嗓门喊道:“周大人,府台大人请你出来。”
马武一听,一翻身坐起,而周乾干仍然躺着道:“你知道你这一招有多烂贱吗?府台大人什么时候到的?我怎么没听说?”
马武插话道:“听动静有点像,你没听见刚刚有人敲锣吗?”
周乾干不理马武,回应猪招官道:“我有自知之明,府台大人真来了,我就更出不去了。”
万智斋呵呵笑着走进去道:“这是为何?难道逼死人有你的份儿?还是你看着贼子从你身边逃走没去拿他?”
周乾干这才相信万府台是真的到了,赶紧爬起来出去请罪道:“卑职见过府台大人。”
万智斋道:“周统领,这个时候你不出去拿贼,躲在大牢里干什么?”
周乾干道:“大人,衙门丢了股票股银,留守公差被杀,卑职未能拿住贼子,自知罪责难逃,所以不等发落,自觉来这里领罪。”
万智斋道:“那你为何拿不住贼子?”
周乾干道:“大人当知顺天教余孽的厉害,他们抢了股票,一把火烧了,然后夺路而走,我等当时在丰乐场办差,闻讯赶回县衙,贼子已经泥牛入海。卑职追了一夜,不得要领,直至前日深夜,贼首税狠人在康家渡被杨大人拿住,贼自知罪孽深重,已饮剑自戕,卑职更加无地自容。”
万智斋疑道:“你说什么?饮剑自戕了?不是被伏诛的吗?”
周乾干道:“哪里是伏诛,就是自戕的,杨大人说他是故意死在他手上的,尸首就在丰乐场巡防营。”
万智斋道:“杨铁山拿住的?”
周乾干道:“是的。”
万智斋道:“那你还呆在这里干啥?快去把尸首弄回来,本府要押回府衙上呈提督府处置。”
周乾干道:“卑职去过了,杨大人说没必要搞得人人皆知,以防他的余党趁机作乱,杨大人已下令要将他葬在乱坟岗,尽量不要把案情扩大。”
万智斋愣住,细想这也是道理,眼下川省哥老会组织受顺天教之乱和大足教案之乱的影响十分嚣张,前些年税狠人事件差一点就无法收拾,要不是丁鸿臣血腥杀伐,搞不好就要波及整个西南。
现在税狠人既然死在杨铁山手里,自己又何必出来当这个冤大头,何不顺势确认一下真伪,把一切损失算在死人头上,就此结案得了。
因看见马武,又问道:“你是何人?”
“草民……马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