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此人喉骨寸寸断裂，颈部肌肉出现多处断纹，气管薄如蝉翼而不断，应该是在痛苦中慢慢地死去的。”

军营的老仵作查探完画舫的命案现场，如实把结果回报给岳舟。

“可知是使用了什么凶器？”

“这么诡异的死法，实在是猜测不出。”

老仵作摇了摇头。

岳舟让军卒在现场仔细勘察，并没有找到任何作案凶器。

绳索、绸带、汗巾、甚至连画舫中常备的救援索都没有找到。

这让他着实感到奇怪，自己调入卫戍营这么多年，遇到的命案大大小小不下几百，见过各种情况，惨烈的灭门案、凶险的劫财案、乱伦的谋杀案、无耻的栽赃案……，零零总总数不胜数。

可像这样诡异的虐杀案，却是首次碰到。

不是没有见过凶手虐杀死者的，但那都是有迹可循的，使的什么凶器，用的什么手法，伤害程度鉴定，通过老仵作的勘察，都能有一份明确的报告。

今日这桩命案，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现场没有凶器，也无从推测是什么凶器，伤害程度令人发指，而凶手使用的什么手法更是难以琢磨。

岳舟站在朱雀潭边，看着寒潭深水，多日来的焦躁在胸中郁结在一起。

嗒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军卒翻身下马而来。

“报！将军，已经查明死者是城东大商户王松家的大儿子王博伟，今日和家奴到凝香馆吃酒，后来租了画舫，和歌伎乐师到朱雀潭游湖。”

军卒言简意赅，把大概情况报与岳舟。

“王松？”

岳舟知道安远城中的这号人物，城内的很多商铺地产、赌坊和钱庄，都是王家的产业，虽然在官场排不上号，但在民间，也是一个地头蛇。

“王家得到消息，马上就会派人过来。”

军卒补充道。

“王博伟平日里风评如何？”

岳舟追问。

“这——？”

军卒有些欲言又止。

“但讲无妨。”

岳舟看军卒面露难色，加重了语气。

“是！将军，这王大公子是安远城出了门的花花公子，整日里眠花宿柳，而且……”

军卒又吞吞吐吐。

“讲！”

岳舟眼睛一瞪，面露厉色。

“而且恶名昭彰，经常在坊市间欺男霸女，仗着家有浮财，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军卒一口气历数了王博伟的数条罪状。

城西摆摊的豆腐西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当众调戏，拼死反抗被打成重伤。

城北守寡的李家娘子进香时被拦路劫色，仓皇逃跑时坠河身亡。

走江湖摆摊卖艺的杂耍小妹被掳进入王家，半月后出来疯疯傻傻。

军卒还要讲述。

岳舟听得怒从心头起，大喝一声，“够了！”

这样的人渣，死不足惜。

“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远处跑来一驾马车，车厢口的布帘高高撩起，一个老妇人哭喊的声音传来。

“可能是王家的人来了。”

军卒在一旁禀报。

马车行至近处，戒严的军卒持刀拦住。

“站住！此处不许闲杂人等进入。”

“军爷，我们是死者的家属，请通融一下吧。”

从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管家模样的人来到军卒面前拱手行礼。

“不行，现场正在勘察，任何人不能入内。”

军卒手握刀柄，将来人挡在路边。

“军爷，行个方便吧，我们也是苦主。”

那管家从袖中掏出个沉甸甸的包裹，塞给拦路的军卒。

“干甚？收回去！不行就是不行，一切都要等仵作现场勘验完毕才能放行。”

军卒把管家向后推搡，“锵”的一声，拔刀出鞘，在身前的地面一划，“退后！”。

“哪来的军汉，敢挡老娘的道儿，闪开——”

后面一个衣着华贵的夫人冲了过来，就要撕军汉的衣袖。

军卒久在军中，悍气逼人，大胳膊一甩，女人直接像断线的风筝被抛飞出去，落在后面的管家佣人怀里嚎啕大哭。

如果不是岳舟在旁边压阵，这些军卒能把敢闹事的人揍得哭爹喊娘，面目全非。

“岳将军，请您通融一下，我们是兴隆钱庄王松掌柜的家人，也是苦主，您让我们进去看一眼吧。”

那管家远远看见岳舟，显然知道他是谁，高声哀求道。

这边老仵作已经结束勘验，在收拾工具，解除隔离。

岳舟并不认识这些王家的家眷仆从，但知道王松在安远城却是有一些根脚，生意大了，和官府大大小小的不少官儿都能说上话。

既然如今现场取证结束，也没必要非杜绝闲杂人等入内，何况对方也是死者亲属，纵然这王博伟不是个好东西，那也已经是死翘翘了，再也不能为祸一方。

他一挥手，军卒让开一条路，放王家人进来认人领尸。

管家千恩万谢，那妇人深一脚浅一脚上了画舫。

“儿啊——”

一声惨呼声传来，随后就听到“咕咚”一声没了气息。

王家管家脸色大变，急忙登船查看。

岳舟心里道，平日里不好好管教，老天爷会替你管教，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看着王家管家仆从忙作一团，几人抬着人事不省的妇人先回了马车，又留下几人处理善后事宜。

岳舟看此间事了，也回身离开朱雀潭。

想着作案者古怪的作案手法，他心中疑窦重重。

随行的家奴、凝香馆的歌伎乐师、撑船的艄公，怎么都不见了踪影？

还是有劫财的强盗出没，在光天化日之下拦湖抢劫，夺财害命？

究竟是有多大的仇怨，才对这个作恶多端的王公子刻意虐杀、重创致死。

岳舟上了马打算回军营一趟，这几日军中本来就急着调配粮草，重整军备，等城主寿年丰回来后征讨蓟国来犯之敌，不料却不少军卒身染怪病，士气大落，军心不振。

他忧心重重，想着看看今日军卒们病况如何，真要是误了出征的时日，怕是城主会被朝堂中的政敌参上一本，如今新皇初登大宝，正是多事之秋，如果出现这等失误，怕是正好授人以权柄。

安远城这些年来太平无事，欣欣向荣，城主寿年丰功不可没，真要是因此被罢免，日后的安远城恐怕会一落千丈，甚至成为一座边塞危城。

临近军营，岳舟看见二公子寿冷的马车也远远驶来。